土丘的裂缝在晨露里张得更开了,缝底突然冒出点嫩黄——不是根须的白,是带着星斑的芽尖,像颗裹着金粉的小豆子。陈默刚蹲下身,芽尖就轻轻顶了顶上面的土,像在敲门:“我要出来啦。”
“是芽信!”苏清月捧着个陶钵跑来,钵里是筛过的星壤——总坛的黑松泥混着金核藤的星斑粉,捏起来软乎乎的,“老绣谱说,新苗冒芽时得垫星壤,让第一缕阳光能照着金点,往后才长得亮。”她小心翼翼地往裂缝周围铺星壤,像给芽尖铺了层碎星。
石敢当扛着块薄石板过来,板上凿了个小小的圆洞。“得给芽挡挡晨露,”他把石板盖在土丘上,圆洞正好对着芽尖,“北境的新苗都这样护着,不然芽尖会被冻着。”石板的阴影里,芽尖又顶了顶土,像在说“谢谢”。
老渔人往星壤上撒了把红核藤的花粉,粉粒落在芽尖的嫩黄上,像给小豆子戴了顶红帽。“南洋的芽爱沾花气,”他笑着说,“这样长出来的藤,才带浪的甜。”花粉混着星壤的金,在圆洞周围堆成小小的彩丘。
孩子们把自己做的“芽礼”摆在石板周围:有用光藤果壳做的小帽子,有青核藤须编的小摇篮,还有片聚聚的老叶,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说:“这叶能给芽当被子,晚上别着凉。”
陈默翻开絮语簿,见苏清月画了个顶着红帽的嫩黄芽,周围是星壤的金,旁边注着:“芽信至,顶土欲出,以星壤承之,花帽饰之。”他提笔在下面添了句:“石板护芽,童礼环伺,盼其破壤而长。”
午后的阳光从圆洞里漏下来,正好照在芽尖上,星斑粉在光里闪得像真的星子。芽尖突然往上蹿了半分,嫩黄的皮裂开点缝,露出里面的浅绿,像个刚睡醒的娃娃,伸了个懒腰。
“你看这芽尖的缝,”苏清月突然指着圆洞,“里面泛着青!是聚聚的色!”
陈默凑近了看,果然,裂开的缝里藏着抹浅青,跟聚聚的根须一个色。“是藤盟的劲在芽里长呢,”他笑着说,“这新苗打从冒头起,就带着两家的相。”
石敢当往灶膛里添了把青核藤的干叶,烟飘出来时,带着股清冽,从石板的圆洞里钻进去,像在给芽尖提神。“我娘说青核烟能让芽骨硬,”他望着石板上的圆洞,“等它钻出洞,定不会被风刮倒。”
老渔人把孩子们的芽礼收起来,用同源水浸了浸,再摆在石板周围时,小帽子上的光藤果壳更亮了,小摇篮的藤须也软了些。“这叫‘润礼’,”他指着芽尖,“让新苗知道,这儿的礼都是软乎乎的,别害怕。”
陈默合上册子,看着圆洞里顶土的芽、星壤上的红粉、石板周围的小礼,突然觉得这芽信从来不是简单的信号。是酒魂在土里结的果,是藤盟在根上发的芽,是聚聚和新生命的约定,等它钻出石板时,定能带着星壤的金、花帽的红、青藤的劲,长得比谁都精神。
苏清月把聚聚的老叶铺在石板旁,叶边的红圈正好对着圆洞,像给芽尖画了个欢迎圈。“等它钻出来,”她轻声说,“就让这片叶盖在它身上,告诉它,聚聚早就等着了。”
夜风里,石板的圆洞里透出点嫩黄的光,芽尖在星壤里轻轻动,像在说:再等等,明天我就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