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倒数第二个中午，韩伟带她去酒吧见几个客户。
她觉着这种地方“丢身份”，虽然自己也没什么身份，但是大学几年里，多少同学喊她也没去。
韩伟求着她拉着她还是一起去了。
灯光晦暗暧昧，一进去就如同进入了夜晚。
几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在包间里碰头，粉红的灯光下眼神猥琐。韩伟和他们比起来，算是“骨骼清奇”了。
男人花钱挑陪酒小姐。江琳才知道，陪酒小姐这种事原来不是传说。
几个小姐身穿紧身短裙摇曳生姿地分散坐到男人身边，烟熏妆遮掩下的眼睛睥睨着江琳，可能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这让她感觉一阵羞耻，脸色冰冷地挺直背脊，神色傲慢。小姐们也不鸟她，相看两厌。
江琳突然后背一凉，想起昨日那个抱着百合花的“小何”，也是用她看小姐们的眼神瞪过她。对，傲慢、鄙视。
莫非，小何把她当成了韩伟带的风尘女子？
没道理呀，韩伟明说了带的是女朋友。谁会带个小姐去朋友家污染人家门槛呢？
韩伟不喝酒，拿着话筒唱歌。另外的男人一人搂一个小姐，时不时乱摸一阵。
韩伟唱完一首歌，坐到江琳身边。那几个男人挑拨离间道：“韩总怎么不带个温柔漂亮的女秘书来，我们可不喜欢装逼的女人。”
他们对冷冰冰的江琳也报以冷眼以对，这种场合，越风骚越真实可爱，自命清高的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他们也以为她是韩伟带来的野鸡？
韩伟也不介意，并不解释。拉起江琳一起唱歌。他给她点了一首《相思风雨中》，这几乎是每一个小姐都能唱得如行云流水的“靡靡之音”。
江琳以前假期打工的西餐厅，地下也有一家KtV，这首歌每天都有人唱。本来这歌是简宁创作的，张学友唱过，旋律忧伤柔美，却因为后来被小姐们唱滥了，几乎成了“风尘之歌”。
“人海里飘浮，辗转却是梦”，“恨满胸，愁红尘多捉弄”，字字句句，都想在座的几位女子的命运。
她说，切歌吧，换一首老歌，那英唱过的《相约九八》。
此曲旋律热情轻快，江琳音色圆正甜柔又有韧劲，如果不看人，还以为是原唱。
果然，开场便吸引了几个搂着小姐喁喁私语的男人。他们停下动作望着这个“韩总”带来的女人。
年轻，干净，带着点属于学生的傻气。声音好听到让人骨头发酥。
男人们终于说了句赏识的公道话：“老韩这次带的女人不错啊，有20岁吗？”
韩伟笑着说：“还小呢。”男人的虚荣，以携带年轻漂亮的女孩为荣。他们的聊天，在灯红酒绿和歌舞升平中，江琳一个字都听不见，只看到韩伟骄傲地对她笑着。
韩伟有个歌词梗，喜欢听温柔缠绵甚至呻吟风格的音乐。
他没觉得《相约九八》旋律好听，而是从屏幕上随着江琳的声音，看清了这么几句歌词：“昨天激动的时刻，你用温暖的目光迎接我”。
他觉得，这是江琳对他唱的。在告诉他，他的温暖，他的目光，她需要，她喜欢。
于是，他更喜欢这种被需要、被喜欢，更要给予她更多更浓的爱意。
心中有火，冬夜亦暖。他的江琳，他早说过她“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尽是赞赏。
明天下午启程回老家。
今夜，他依然有满满的热情，身体心灵，皆有归宿。唯有“对号入座”，方可不再“无边无际地孤独”。
韩伟，这个一贯以理性为特色的男人，却在每次与江琳小别前都表现得格外感性。
黏人，专制，霸道，没完没了，比撸猫吸猫还让猫烦。恨不能去趟厕所都拉着江琳在门口等候，洗个澡也要喊着一起。
年轻的女孩没有被人疼过，洗完头发都不知道擦干水。他亲手给她吹干，嗔怪她“弄不干会头痛的”。
江琳留意到，南方人喜欢说“痛”，头痛、心痛，弄痛了。北方人则习惯说“疼”，头疼、心疼，弄疼了。
突然意识到，韩伟现在和她缠绵时，没有原来那么疼了。甚至有时候，她的心习惯性地反感着他的压迫，她的身体却背叛了心而去迎合他。
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开发”？这也行？
她实在不服气，如果身心都臣服于这个狗男人，自己就快输了啦。
他似乎发现了她的疑问，他对她的身心，总是敏感敏锐的。
他有点阴险地警告她：“当大号的用过小号的，别人谁也别想用了。以前无论多少男人惦记过你，让他们统统死心。”
她走神，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坏笑着说：“不用明白，女人知道的事越少越好。”
这就是他对她的矛盾之处，在床上要求很少，生理极大满足。下床后在精神上要求很高，让江琳觉得他应该去找章泽天那样优秀的天才女人做老婆。
这也是她潜意识里不敢动心的真正原因吧？
而陆天远不一样了。陆老师看惯了北方女人：相夫教子，顶多做做家务，有个班上比闲着强就行。
她跟马旋这样评价陆天远的。对女人要求不高的男人，让人心里没有压力。
马旋并不苟同，她在外国名着中读过娜拉的出走，逃出家庭，陆天远一个教授级别的人，你怎么知道他对女人要求不高？
女人是用来爱的不是吗，干嘛要求她们活得像男人一样累？
陆老师这样的男人更接地气。比如，尽管全家人都喝咖啡也吃过西餐，但东北人的餐桌上经常会出现大葱蘸酱。
江琳在他家吃过饭，也见过他父母吃饭，大葱蘸酱是必备之物。
在北方，只要是能共同吃过大葱蘸酱的关系，就有一种不见外的亲切感。
她臆想过做陆天远的妻子，脑海里勾出一个画面：膀大身宽的男人吃过饭，用带着大蒜味的嘴亲她，她大概都不会嫌弃。那才是爱吧。
而韩伟最讨厌的就是北方人吃生葱生蒜。他虽是出身农村，却因为勇于闯荡和奋斗而镀上了冷冽的光环，有了令普通人生畏的气质。
下午的飞机。
上午，他将家里的烫衣板取出来，手把手教她熨烫西装和外套。
“体面的人衣服不能有褶子和线头”，他说。
有时还江琳怀疑他的细心，“是不是跟前女友学的？她对你特别好是不是？”
他用吻堵住她的嘴：“宝贝，贤惠的女人多得是，没什么难度系数，但值得爱的女人少之又少。”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分别三年五载。
午饭后，上床午睡。他翻身跨马，要做运动。
她死死推着他的胸脯：“我不舒服。”
他：“马上就要走了，我轻点。”
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