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池骋驾车驶离老宅,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种莫名的恐慌感随着车轮的滚动而不断加剧。
他几次忍不住看向后视镜,那个身影越来越远……
他烦躁地点燃了一支烟,却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
屋内,吴所畏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周遭的寂静几乎要将他吞噬。
许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给姜小帅发去了信息:
「师父,公司以后就交给你了。」
姜小帅的信息几乎秒回,带着一连串的问号:
「???大畏你什么情况?怎么就交给我了?」
吴所畏没有回复。紧接着,姜小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里满是急切和困惑:
“大畏!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郭城宇在你旁边吗?”
吴所畏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他出去给我买夜宵了,还没回来。你到底怎么回事?”
姜小帅追问道。
吴所畏深吸一口气,将母亲病危时间点与前世重合的诡异,以及自己对于池骋可能遭遇不测的恐惧,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姜小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姜小帅试图安慰:
“大畏,我知道你害怕,但这会不会……真的只是巧合?你看阿姨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许事情没那么糟,是你太紧张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赌不起。”
吴所畏的声音低沉而决绝,
“我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次发生!”
姜小帅听出了他语气中不容动摇的决心,叹了口气:
“好吧……那你打算去哪儿?”
“还没想好,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吴所畏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
“等他……等时间冲淡一切,等他能够放下的时候,我再回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
姜小帅的声音带着心疼,
“大畏,你真的舍得吗?”
“舍不得……”
吴所畏的喉咙哽咽了一下,但他迅速压了下去,
“可那能怎么办呢?!”
“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突然!”
姜小帅惊呼,
“我连给你饯行都来不及……”
“不用告别,师父。”
吴所畏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帮我照顾好公司,还有……暂时别告诉郭城宇,我怕池骋会知道。”
“你放心,我明白。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姜小帅再三叮嘱。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郭城宇由远及近的声音:
“帅帅,我回来了,是你最爱吃的那家小龙虾!”
“好,先这样吧,师父。”
吴所畏匆匆挂断电话,仿佛再多说一秒,强装的镇定就会彻底崩溃。
他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吴妈妈遛弯回来,看到客厅里摊开的行李箱,一脸诧异:
“大穹,你这是干嘛呀?哎?小池呢?不是让他住下吗?”
“他临时有事,先回去了。”
吴所畏挤出一个笑容,继续手上的动作,
“妈,咱们不是说好去旅游吗?明天就出发。”
“啊?这么突然?”
吴妈妈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才叫说走就走的旅行嘛!”
吴所畏故作轻松,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妈,您快去休息吧,行李我来收拾就好。”
他不由分说地将母亲推进卧室,关上了门。
吴所畏收拾完行李瘫倒在床上,深深的疲惫感将他淹没。
他望着天花板,白日里强撑的所有坚强顷刻间土崩瓦解。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畔。
他知道,从明天起,那个有池骋的世界,将彻底与他无关了。
这漫长的一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着他的心。
——
清晨的机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色调中,如同吴所畏此刻的心境。
他搀扶着母亲,办理登机手续、通过安检,每一个动作都机械而麻木。
坐在候机厅冰冷的座椅上,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短短几行字,他反复输入又删除。
「池骋,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谎言。哪有什么不合适,分明是太合适,合适到害怕命运的诅咒会因这份幸福而再次降临。
「我差一点就失去我妈,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她为我伤心。」
——半真半假。母亲的健康是他最大的软肋,但更是他用来斩断这段关系最锋利的刀。
「我想我最终还是应该找个女人结婚,过‘正常’的生活。」
——最残忍的谎言。他知道,这句话最能刺痛池骋,也最能让他死心。
「我们分手吧。车我停在老宅门口了,钥匙在物业,你收回去吧。不用找我,祝你幸福。」
——最后的决绝。将池骋曾赋予他的一切物品归还,如同归还本就不该属于他的美梦。
“前往昆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x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广播声响起,吴所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指尖剧烈地颤抖着,悬在发送键上空,迟迟无法落下。
他知道,一旦按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不仅仅是发送一条信息,而是亲手将自己推回那个冰冷灰暗的世界。
最终,他还是按下了那个小小的图标。
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他整个人虚脱般靠在椅背上,脸色惨白。
他不敢再看手机一眼,甚至能想象到池骋看到信息时的震惊、愤怒和不解。
他迅速将手机关机,屏幕彻底黑掉的那一刻,世界仿佛也随之寂静。
登上飞机,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当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最终挣脱地面引力昂首起飞时,吴所畏透过舷窗,望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
那个承载着他所有爱与痛的地方,那个有池骋在的地方,正在快速远离。
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哭出来。
池骋。
愿你往后余生,平安顺遂,再与我没有半点瓜葛。
他拉下遮光板,将那片熟悉的天空彻底隔绝在外,也将自己投入了未知的、没有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