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列舰“纪伊”号那间被爆炸冲击波震得一片狼藉的舰桥上,山本五十六没有切腹。
当潜艇部队的捷报传来时,他正准备履行自己作为指挥官的最后职责。那份电报,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让他从战败的耻辱和绝望中惊醒。
“‘长矛’已刺穿敌阵核心……敌舰队已基本丧失战斗力……”
山本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他那双因疲惫而浑浊的眼睛,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到那张同样凌乱的海图前。
“损失报告!”他对着目瞪口呆的参谋们吼道。
很快,联合舰队的损失情况被统计了出来。
——四艘主力航母(“信浓”、“翔鹤”、“瑞鹤”、“近江”)或沉没或报废,航空兵力损失超过百分之八十。
——一艘轻型航母、两艘重巡洋舰、数艘驱逐舰在白天的战斗中沉没。
——旗舰“纪伊”号舵机失灵,战列舰“武藏”号被命中两枚鱼雷,中度受损。
——但,“大和”号战列舰基本完好。剩下的五艘重巡洋舰、八艘轻巡洋舰和超过二十艘驱逐舰,大部分都只受到轻伤或完好无损。
——潜艇部队完好。
这是一个惨烈的损失。联合舰队的航母核心,确实是被打断了脊梁。从战术层面看,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惨败。
但是,井上五十六的思维,已经跳出了单纯的战术胜负。他看到的,是整个战略棋盘的变化。
“宇垣君,”他指着海图,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看,我们用四分之三的部队,换掉了敌人几乎全部的南洲舰队。我们失去了矛尖,但敌人却被打断了持矛的手臂!”
参谋长宇垣缠也反应了过来,他看着海图,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司令官阁下……您的意思是……”
“我们赢了。”井上五十六斩钉截铁地说,“从战略上,我们赢了。新大陆联邦在未来至少六个月,甚至一年内,都无法在南汉平洋集结起一支能与我们抗衡的舰队。而我们,”他的目光扫过海图上那些代表己方幸存舰船的符号,“我们还拥有一支强大的水面舰队。我们有‘新樱花’,有‘新武藏’,有巡洋舰和驱逐舰。最重要的是,我们掌握了制海权!”
井上的脑中,一个全新的、更加大胆的计划迅速成型。他不再纠结于航母的损失,而是将目光聚焦在如何利用眼前这千载难逢的战略优势上。
“放弃追击敌军残余舰队。”井上下达了第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命令,“他们已经不足为虑。修复‘纪伊’号的舵机需要时间,我们不能浪费这个窗口期。”
“那我们该怎么做,司令官阁下?”
“封锁。”山本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地图上的南洲大陆上,仿佛要将它碾碎。
“以‘新樱花’号、‘新武藏’号为核心,组成第一游击炮击舰队。任务,是对南洲东海岸的亨德森机场等所有敌军据点,进行不间断的、毁灭性的夜间炮击。我要让他们的飞机一架也别想安稳地待在地面上。”
“以幸存的重巡洋舰编队为核心,组成第二封锁舰队。任务,是在南洲外围海域巡逻,猎杀一切企图靠近南洲的船只,无论是军舰还是商船。我要把南洲变成一座孤岛。”
“以木梨君的潜艇部队为核心,组成‘交通破袭战’部队。向东,延伸至新大陆与澳洲之间的所有航线。我要彻底切断敌人的补给线,让他们在整个南汉平洋的基地都变成饥饿的孤岛。”
“最后,”山本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给本土大本营发报。我部虽付出巨大代价,但已成功歼灭敌南洲主力舰队,彻底掌握南汉平洋制海权。请求立即启动‘FS作战’第二阶段,从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调集陆军师团,准备对南洲进行登陆作战。这一次,我们要在绝对的海空优势下,将范德格里夫特和他的陆战一师,彻底从地球上抹去。”
井上五十六的棋局,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输掉的时候,翻开了全新的一页。他用一场战术上的惨败,换来了一个战略上的完胜。他失去了最锋利的剑,却得到了一张可以勒死对手的绞索。
他将佩刀重新插回鞘中,对着东方,再次鞠躬。这一次,不是为了殉葬,而是为了向天皇报告——通往胜利的道路,虽然曲折血腥,但已经再次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联合舰队的残部,不再是失败者,他们是新战略的执行者。在山本的意志下,这支残存的舰队,如同受伤后变得更加凶残的野兽,调转方向,开始构筑一个将南洲大陆彻底锁死的钢铁牢笼。
南洲的清晨,阳光明媚,惠风和畅。如果不是亨德森机场跑道上那几个正在被工兵们紧张回填的弹坑,以及远处森林里几缕尚未熄灭的飞机残骸黑烟,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宁静的热带天堂。
陆战一师的士兵们,在庆祝了短暂的防空胜利后,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他们清理跑道,维修飞机,加固工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自豪。他们相信,经过昨天的一战,樱花国人至少在短期内不敢再来了。
然而,范德格里夫特将军的心,却随着尼米兹那份电报的到来,沉入了谷底。
他站在指挥部的山坡上,用望远镜眺望着东方那片广阔无垠的大海。昨天,他还期待着哈尔西的舰队从那里凯旋;今天,他只觉得那片蓝色是如此的冰冷和充满敌意。
“他们不会来了。”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作战参谋梅里特·埃德森上校说,“我们成了一座孤岛。”
“将军,情况有那么糟吗?”埃德森上校,这位在登陆战中指挥血腥山脊战斗的英雄,皱着眉头问,“我们昨天不是打下了他们两百多架飞机吗?他们的航空力量也该元气大伤了。”
“是的,我们打掉了他们的飞机,但尼米兹的舰队也被他们藏起来的潜艇打残了。”范德格里夫特的声音异常沉重,“梅里特,制海权。我们失去了制海权。这意味着,他们可以从容地调动他们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在我们的海岸线上为所欲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航空司令部的雷达站传来了紧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