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锈蚀福音
深夜，西九龙总署重案组办公室，只有角落的技术侦查科还亮着刺眼的荧光。空气里弥漫着廉价咖啡的焦苦味和机器散热片的焦糊气，两种气味交织，构成一种属于现代都市的、冰冷的疲惫。
督察**黄志诚**掐灭了指间的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像一座小小的、绝望的坟。他面前的白板上，照片、线索图、报告杂乱地贴着，最中央的，是几张打印出来的、模糊不清的电脑截图——一个扭曲的、由齿轮和触手构成的论坛标志，下方是一行令人不安的网址，以及一个用红色马克笔反复圈出的Id：Nyarlathotep_1984。
“锈蚀福音……”黄志诚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像锈片一样刮擦着他的神经，“一个藏在暗网深处的屎坑，传播的不是病毒，是比病毒更毒的东西。”
办公桌前，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的苗侨伟——警队里最顶尖的网络追踪专家之一——正死死盯着自己那台特制加固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他是黄志诚从《无间道》那个案子里挖来的人才，技术过硬，为人沉默，此刻，他的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冷汗。
“黄Sir，这个论坛……不对劲。”苗侨伟的声音有些干涩，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一串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防护层级高得离谱，而且……结构很奇怪。不像是我知道的任何加密协议，数据包像是有生命一样，在自主蠕动、变形。我尝试了十七种渗透路径，全部被一种……一种非标准的、带有自我学习能力的防火墙挡了回来。”
旁边，穿着皱巴巴道袍的**张十三**盘腿坐在一张转椅上，与周围的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他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是他吃饭的家伙——罗盘、符纸、糯米、铜钱剑。他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嗅空气。
“阴气，好重的阴气！”张十三语气笃定，眼神里是修行之人特有的警惕，“不是寻常的鬼魂怨念，是掺杂了铁锈和机油味道的‘煞’。黄督察，这玩意儿不是单纯的电脑程序，里面有‘脏东西’附在上面，或者说，那玩意儿本身就是‘活的’！”
黄志诚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接受这套科学与玄学混搭的荒诞现实。自从“锈蚀之主”的阴影笼罩香港，常规的办案逻辑早就被碾得粉碎。他看向苗侨伟：“阿伟，还有没有办法？那个诅咒硬盘的传播源头，必须掐断。”
苗侨伟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技术人员的倔强和冒险精神：“还有一个办法。我用自己写的‘穿山甲’程序，结合几个尚未公开的零日漏洞，做一个虚拟陷阱，模拟论坛的登录请求，尝试反向注入，追踪管理员的真实Ip。但是风险很大，可能会触发最激进的反制措施。”
“做。”黄志诚言简意赅，“出了事我扛着。”
张十三从布包里抓出一把糯米，又掏出一张画好的黄符，贴在苗侨伟的主机箱上：“贫道用‘净机符’暂时护住你这铁盒子的‘灵台’，再撒上驱邪糯米，希望能挡一挡。你小心，感觉不对立刻断开！”
苗侨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双手如同钢琴家般落在键盘上，敲下最后的执行指令。
“穿山甲，启动！”
屏幕上，数据流瞬间变得狂暴，绿色的字符如瀑布般倾泻。虚拟的陷阱开始构筑，试图欺骗论坛的防御机制。起初几分钟，一切似乎很顺利，进度条缓慢但坚定地向前移动。
“突破了第一层……第二层……”苗侨伟紧盯着屏幕，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正在解析跳转节点……Ip地址快要出来了！”
然而，就在进度条达到百分之七十的瞬间，异变陡生！
屏幕上所有的绿色字符瞬间变成了一种污浊的、仿佛掺着铁锈的暗红色。原本规整的数据流开始扭曲、翻滚，如同沸腾的血浆。主机箱里传来一阵极其尖锐、高亢的啸叫声，那不是风扇的噪音，更像是某种金属被强行弯折、撕裂时发出的哀鸣。
“不对！它发现我们了！它在反向入侵！”苗侨伟大惊失色，双手疯狂敲击键盘，试图强制断开网络连接。
但已经晚了。
键盘在他手下变得滚烫，甚至有些粘稠，键帽下的LEd背光诡异地闪烁起来，透出一种不祥的、如同熔岩般的橙红色。屏幕上，暗红色的数据流不再显示任何代码，而是凝聚、旋转，最终形成了一个不断变幻、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亵渎几何结构的图案——那正是论坛标志上齿轮与触手的动态版本，看久了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
“咔哒……咔哒……”
一种细微但清晰的、仿佛金属部件啮合的声音，从主机箱内部传来。
苗侨伟猛地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仿佛被键盘吸住了，一股冰凉的、带着铁锈味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而上。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下一秒，在黄志诚和张十三惊骇的目光中，苗侨伟的笔记本电脑散热口，突然不是喷出热风，而是**吐出了一小撮混合着血丝的、人类的牙齿**！
白森森的牙齿落在黑色的键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触目惊心。
这还没完。紧接着，主机箱的光驱托盘“吱呀”一声自动弹开，里面不是光盘，而是十几颗大小不一、沾着黄色油污和暗红色组织的螺丝钉和齿轮，“哗啦啦”地滚落一地。
苗侨伟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双眼圆瞪，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可以看到他口腔内原本牙齿的位置，此刻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渗血的牙床！而他按住键盘的右手，皮肤下似乎有微小的、坚硬的物体在蠕动，顶得皮肤起伏不定。
“邪灵入体！电子附身！”张十三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抓起那把早就准备好的糯米，口中疾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敕！”
他一把糯米撒向主机箱和苗侨伟的右手。
“噼啪——！”
糯米接触到滚烫的主机箱和苗侨伟皮肤的瞬间，竟然爆起一连串细微的、蓝色的电火花，同时伴随着一种类似油脂被烧焦的“滋滋”声。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混合了臭氧、焦糊血肉和铁锈的怪诞气味。
主机箱的尖锐啸叫戛然而止，屏幕上的亵渎图案也瞬间消失，变成一片漆黑。苗侨伟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右手不住地颤抖。
黄志诚强忍着胃里的翻腾，上前扶住苗侨伟：“阿伟！你怎么样？”
苗侨伟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那台已经黑屏的笔记本电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张十三面色凝重至极，他走到那堆散落着牙齿和螺丝的污秽前，蹲下身，用一张黄符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然后，他抬头看向机房角落里那排为整个技术侦查科提供数据存储的服务器机柜。
机柜上，成百上千表示硬盘读写状态的绿色LEd指示灯，此刻正以一种绝对异常的、规律的节奏，齐刷刷地闪烁着。
长亮——短亮——短亮——长亮——长亮——长亮——短亮——短亮——短亮——长亮。
张十三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灯光的变化。他不懂摩斯密码，但黄志诚懂。这位老督察看着那重复闪烁的灯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YoG……”黄志诚的声音干涩得几乎撕裂，“它在重复发送……YoG。”
张十三猛地站起身，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惧：“YoG？什么意思？”
黄志诚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不断重复着三个字母的服务器机柜，仿佛那不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一扇正在缓缓开启的、通往无尽深渊的大门。门后，是远超他想象极限的、机械与血肉交织的古老恐怖。
“YoG-Sothoth……”黄志诚几乎是呻吟般地吐出了这个完整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知识之门……时空的看守者……锈蚀福音崇拜的，不是简单的邪神，是祂……”
服务器机柜的指示灯，依旧在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闪烁着那个名字，如同一声声来自亘古邪物的、冰冷而嘲弄的呼唤。
灯光映在张十三苍白的脸上，他握紧了手中的铜钱剑，喃喃道：“这次……麻烦真的大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机器低沉的运行声，和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来自异度的摩斯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