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尸鬼
“血肉苦弱，钢铁永恒！”
服务器嗡鸣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在o记地下数据中心的惨白灯光下，阿杰指尖冰凉。屏幕上，那个吞噬暗网直播流的Ip地址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视网膜——192.168.1.254。警局内部服务器集群的核心网关地址。他灌下最后一口冷咖啡，苦涩的液体混着铁锈味滑入喉咙。
“杰哥，搞定了？”新来的技术员阿may凑过来，马尾辫扫过阿杰肩膀。
“搞定？”阿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指令，追踪路径的绿色线条在虚拟网络拓扑图上疯狂延伸，最终汇聚成一个刺眼的红点——正是他们所在的服务器机房。“目标……就在我们脚下。”他声音干涩。
阿may脸上的好奇瞬间冻结，血色褪尽。
黄志诚督察的办公室烟雾缭绕，廉价雪茄的辛辣气味几乎凝固。他盯着阿杰带来的打印纸，上面是那个致命的Ip和拓扑图截图。烟灰缸里已经堆满烟蒂，像一座微型坟场。
“内部？”黄志诚的声音低沉得像地底传来的闷雷，“你确定不是跳板？不是有人搞鬼？”
“我用了三层反向追踪，交叉验证了物理端口mAc地址，黄Sir。”阿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数据源头就是这里，跑不掉的。那个直播……那些‘祭品’的信号，是从我们自己的机器里流出去的。”
黄志诚狠狠吸了一口雪茄，火星在昏暗的光线里明灭。他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警署停车场进进出出的警车。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刘建明最近在查什么案子？”他突然问，话题转得毫无征兆。
“重案组那边几个洗钱的大案，还有几宗跨境走私，都是硬骨头。”阿杰回答，心中警铃微作。刘建明督察，警队明日之星，也是黄志诚长久以来的心病——一个能力超群却始终让人摸不透底牌的对手。
“洗钱……走私……”黄志诚低声重复，烟雾从他鼻孔喷出，“和暗网直播，献祭人命，召唤不知道什么鬼东西……你觉得这中间有桥搭得上吗？”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还是说，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用警局的资源养着更大的怪物？”
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阿杰没有回答，他知道黄Sir不需要答案，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可怕的怀疑。
“查！”黄志诚猛地拍在桌子上，烟灰缸震得一跳，“权限我给你开最高！给我挖地三尺！我要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敢把警署当邪教祭坛！”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怒火，“还有，动静小点，别打草惊蛇。尤其是……别让刘建明那边闻到味。”
午夜零点。数据中心如同冰冷的金属墓穴，只有服务器风扇永不停歇的嗡鸣是唯一的悼词。阿杰独自坐在操作台前，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紧绷的脸。他绕开了常规监控，利用黄志诚给的权限，像幽灵一样潜入核心数据库的日志系统深处。海量的记录如同湍急的数据流冲刷着屏幕，他编写的小型嗅探程序“夜叉”在其中高速穿梭，寻找着与暗网直播流相关的异常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汗水沿着阿杰的太阳穴滑下，滴落在键盘上。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的边缘，“夜叉”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蜂鸣！
屏幕上，一行日志记录被高亮标红：
[ERRoR 0xdEAdFEEd] packet Sinkhole detected at core_Gw_254 - data Stream corrupted\/consumed. Signature: Flesh_weak
“死肉……被吞噬……”阿杰喃喃自语，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0xdEAdFEEd——这个十六进制错误代码本身就透着不祥，像一具尸体的标签。更诡异的是那个签名：‘Flesh_weak’。他立刻尝试追踪这个错误代码的源头，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电。
追踪路径在屏幕上疯狂延伸，穿过层层防火墙和虚拟交换机，最终指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不在任何官方架构图上的逻辑分区——\/dev\/null\/ghoul。一个为“空”，为“虚无”准备的设备节点，名字却叫“食尸鬼”！
阿杰的心跳如擂鼓。他尝试用最高权限访问这个幽灵分区。命令输入：
`sudo cat \/dev\/null\/ghoul`
屏幕瞬间陷入一片绝对黑暗！
下一秒，无数惨绿色的0和1如同暴雨般从屏幕顶端疯狂倾泻而下！它们不是静止的字符，而是扭曲、蠕动、互相吞噬的活物！绿色的数字洪流中，一个由纯粹二进制代码构成的、巨大而狰狞的骷髅头轮廓骤然浮现！空洞的眼窝里流淌着瀑布般的乱码，它张开由不断闪烁的“404”和“Access denied”组成的下颚，发出无声的尖啸！
整个机房的灯光猛地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所有服务器的风扇声骤然拔高，变成一种刺耳、愤怒的嘶吼！机柜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仿佛有无数只铁爪在撕挠着机箱的内壁！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烧焦的电路板、冰冷的机油、还有……浓重的、甜腻的、属于腐烂血肉的尸臭！
“呃啊！”阿杰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和物理异象逼得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机柜上。那骷髅头猛地向前一冲，几乎要冲破屏幕！绿色的光映得他脸上一片死色。他强忍着呕吐感和灵魂深处的战栗，手指颤抖着摸向紧急物理断开的红色按钮。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
“嘶啦——！”
刺耳的电流噪音如同钢针扎进耳膜。操作台正上方，一台悬挂的监控屏幕猛地爆出刺眼的火花！屏幕中央不是常见的雪花点，而是剧烈翻滚、沸腾的、粘稠如沥青的黑暗！这黑暗像有生命般向外鼓胀，屏幕的液晶面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一只“手”猛地从翻滚的黑暗中心捅了出来！
那不是人类的手。它由扭曲盘绕的数据线缆、裸露的集成电路板碎片、断裂的电容电阻以及……高度腐败、渗出黑色粘稠液体的灰绿色腐肉构成！电子元件深深嵌入腐烂的肌肉纹理中，电线像恶心的血管般搏动着微弱的蓝光。这只手死死扒住屏幕边缘，粘稠的黑液顺着屏幕流淌，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腾起刺鼻的白烟。
紧接着，一个头颅从那片沸腾的黑暗里硬生生挤了出来！
破碎的液晶碎片像玻璃渣一样嵌在它的“脸”上。它没有皮肤，暴露在外的肌肉呈现出腐败的灰败和金属的冷硬相互交织的可怕状态。一只眼球是布满血丝的有机体，另一只则是一个疯狂旋转、闪烁着红光的微型摄像头镜头！它的下颚骨裸露着，牙齿是参差不齐的碎玻璃和折断的芯片针脚。几缕油腻的、沾满黑色机油的头发（或许是光纤？）黏在它残缺的头皮上。
它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了电子啸叫和生物嘶吼的噪音，断断续续，却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般，挤出几个扭曲破碎的音节：
“血…肉…苦…弱——！”
它那只由腐烂血肉和冰冷金属构成的手猛地发力，整个上半身从破裂的屏幕中硬生生撕扯出来！粘稠的黑液和断裂的线缆拖曳着，滴落着。它残缺的下颚开合着，发出更清晰、更狂热的二进制尖啸：
“钢！铁！永！恒——！！！”
“数据食尸鬼！”阿杰的脑中炸响这个名字。极度的恐惧瞬间被求生的本能压过！他想起了三元改装的那把枪和特制的符弹。枪就在他腰间的枪套里！他猛地拔枪，冰冷的金属触感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手指扣上扳机，枪口对准那正从电子深渊里爬出来的噩梦！
“砰！”
枪声在密闭的数据中心内炸响，震耳欲聋！枪口喷出的不是寻常的火焰，而是一团炽白、刺眼、带着奇异嗡鸣声的光焰！刻满细密符文的弹头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向食尸鬼那只疯狂旋转的摄像头眼睛！
“滋——嘎！！！”
一声非人的、极其尖锐痛苦的混合嘶鸣爆发！弹头击中目标的瞬间，没有血肉横飞，而是爆开一团浓密的、带着强烈硫磺和硝石气味的黑色盐雾！盐雾中闪烁着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噼啪作响，如同微型的电网！
食尸鬼被这股蕴含着驱邪力量的冲击打得整个身体向后一仰！它那只摄像头眼睛彻底爆裂，喷溅出灼热的蓝色电浆和腥臭的黑液！嵌入它腐肉中的电子元件瞬间过载，爆出密集的火花！它发出更加狂怒和痛苦的嘶吼，扒着屏幕边缘的腐肉金属混合手疯狂挥舞，将旁边一台服务器机柜的外壳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金属扭曲的噪音令人牙酸！
阿杰没有停顿，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和灼目的光效，再次扣动扳机！
“砰！砰！”
又是两发符弹射出！一发射向食尸鬼扒着屏幕的手肘关节，另一发直取它那嘶吼着的、由玻璃碎片和芯片构成的嘴巴！
“轰！”黑盐爆开，金色符文闪烁！食尸鬼的手臂关节处发出金属断裂的脆响和血肉撕裂的闷响，那只恐怖的手几乎被打断！另一发符弹在它口中爆炸，将它的下颚炸得粉碎，玻璃和芯片碎片四溅！
食尸鬼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无尽怨毒和混乱的尖啸！它残破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构成它躯体的腐肉和电子元件在黑盐和符文的侵蚀下，如同被泼了强酸般迅速消融、碳化！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和臭氧的味道。
它那仅存的、布满血丝的有机眼球死死盯住阿杰，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尖叫的0和1在坍缩。它用尽最后的力量，身体猛地向内坍缩，如同一个被戳破的、由污秽数据构成的脓包！
“嘶啦——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伴随着强烈的电磁脉冲！食尸鬼彻底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粘稠的污迹印在破裂的屏幕和地板上，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恶臭和闪烁的静电火花。几缕焦黑的数据线缆无力地垂落，冒着青烟。
阿杰剧烈地喘息着，握枪的手抖得厉害，枪口还残留着一缕青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冷汗浸透了后背。机房里的灯光停止了闪烁，风扇的嘶吼也渐渐平息，只剩下低沉的嗡鸣，仿佛刚才那场噩梦只是幻觉。但空气中残留的恶臭、地上的焦痕、破裂的屏幕，还有指尖符弹留下的硫磺味，都在残酷地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他靠着冰冷的机柜滑坐在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黄志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时，已是凌晨三点。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从一份案卷上抬起。阿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制服皱巴巴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焦糊味和难以言喻的腥气。
“解决了？”黄志诚的声音沙哑。
“暂时。”阿杰走进来，将一个小型移动硬盘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夜叉’在被吞噬前抓取到的核心数据碎片，还有机房监控拍下的部分……异常画面。源头指向那个幽灵分区，\/dev\/null\/ghoul。”
黄志诚默默接过硬盘，插入电脑。屏幕上快速闪过一些扭曲破碎的代码片段、一闪而过的恐怖二进制骷髅影像、以及最后那惊鸿一瞥的食尸鬼爬出屏幕的模糊轮廓。他面无表情地看完，关掉了窗口。
“权限日志呢？”他问，点燃一支新雪茄。
“被清理得非常干净，专业级手法。”阿杰摇头，“但‘夜叉’拼死抓到一个残留的、被加密的访问令牌碎片，指向……档案管理系统的后台维护端口。”
“档案室……”黄志诚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像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猛兽。他吐出一口浓烟，“刘建明上个月以‘优化历史档案电子检索效率’为由，申请过那个端口的临时最高权限。时间正好两周。”
办公室陷入死寂。烟味、残留的焦糊味、以及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交织。
“阿杰，”黄志诚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天亮后，去档案室。找个理由，查一下昨晚……不，是过去三个月内，所有非工作时间段的门禁和内部监控记录。特别是……”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服务器机房走廊尽头，通向深层档案库的那条专用通道的监控记录。”
阿杰心中一凛。深层档案库，存放着警队成立以来最敏感、甚至被刻意尘封的卷宗，传说只有极少数高层才有权限涉足。
“明白，黄Sir。”阿杰点头。
黄志诚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当门关上，办公室重新陷入昏暗和烟雾的包围时，黄志诚才缓缓拉开自己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老式的、屏幕很小的便携式监控画面接收器。他按下回放键。
屏幕上显示的是档案室走廊尽头，那条通往深层档案库的专用通道入口处的监控画面。时间戳是昨晚23:15至次日凌晨02:30。
画面开始是正常的走廊景象，光线明亮。然而，从23:47开始，画面突然被剧烈的、翻滚的、如同暴风雪般的黑白雪花点完全覆盖！没有中断，没有信号丢失的提示，就是纯粹的、疯狂的、持续不断的雪花噪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雪花点没有丝毫减弱，反而翻滚得更加汹涌，像一张咆哮的白色巨口，吞噬着画面里本该存在的一切。雪花点持续了整整**3小时17分钟**！
直到凌晨02:30，雪花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画面猛地恢复清晰——走廊空无一人，灯光依旧明亮，仿佛那三个多小时的疯狂雪花从未存在过。
黄志诚死死盯着那恢复正常的画面，夹着雪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猛地关掉接收器，将它扔回抽屉深处。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再次睁开眼时，里面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加密短号，声音低沉而稳定：
“是我，黄志诚。启动‘捕蝇草’预案。目标：深层档案库异常访问记录。执行人：黄志诚。权限等级：titan（泰坦）。”他停顿了一秒，补充道，“通知‘园丁’，我需要他手里那份关于‘第七代服务器采购清单’的所有审计细节，特别是……涉及刘建明督察签批的部分。立刻。”
电话那头传来简洁的确认声。黄志诚挂断电话，办公室里只剩下雪茄燃烧的细微声响，和他眼中那比黑夜更深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