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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凝在雪山神庙的神职,是护途使者,专司神谕传递与圣物护送,是神庙与外界、凡俗与神权间的唯一“活途标”。

她腰间悬着两枚雪玉铃铛,一枚刻“引”,一枚刻“镇”--引的是神意所指的方向,镇的是沿途觊觎圣力的邪祟。

她的指尖常年凝着一层薄霜,那是雪山神女亲授的凝雪诀,不需法器,仅凭指尖霜气便可画出结界,亦可化作冰刃,护持所托之物无虞。

新任神女降世第三日,雪线退了三里,神庙的冰莲开得反常。

花凝按着旧例,以锦缎裹住襁褓中的小神女,腰间铃铛轻响,正要踏上去往祭司殿的路,却见殿门处立着的大祭司有些异样。

花凝心细如发,她敏锐的发觉,往日大祭司衣摆绣的是六出雪纹,今日却成了五瓣;更要紧的是,他袖口露出的手腕上,少了那道历代祭司都有的、由神女赐福烙下的雪痕。

“祭司大人。”

花凝脚步一顿,指尖霜气悄然凝聚:“今日神谕未显,不如待雪停再行册封?”

神女册封仪式,按照旧例是要由掌管祭祀、占卜、神通的大祭司作为主理人,由从民间选调的六位教徒代表作为见证者,由神庙护途使者作为记录人,为雪山神女证名的仪式。

那大祭司哈哈一笑,声音比往日粗粝许多:“神女降世,便是最好的神谕,何必等雪?”

他说着便伸手去接襁褓,袖中突然窜出一道黑雾,直扑花凝怀中的婴孩。

花凝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指尖霜气劈出,一道冰刃擦着假祭司的手臂划过,在殿柱上砸出细碎的冰碴。

“果然瞒不过你这护途使者。”

假祭司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

花凝皱眉,她认得此人,原是澜沧江底修炼百年的水祟。因兴风作浪、害死渔民,多年前被大祭司所擒拿,为教它悔过,被大祭司带在身边作为祭坛的侍者。

如今此人胆敢假冒大祭司,那么真正的大祭司必定凶多吉少。

那假大祭司掌心翻出一团黑水,朝花凝泼来,黑水落地之处,金砖铺就的地面瞬间被蚀出坑洼。

花凝将襁褓护在身后,腰间两枚铃铛同时晃动,「引」铃发出清响,殿外的风雪骤然卷入,化作漫天冰针;「镇」铃沉鸣,脚下升起半尺高的冰墙,挡住黑水的攻势。

“你偷换祭司身份,究竟想对神女做什么?”

花凝的声音裹着寒气,指尖凝雪诀催到极致,冰刃越聚越多,在她身前织成一张冰网。

水祟怪笑一声:“雪山神女的灵力,若能融入澜沧江底,我便可借神力冲破封印,一统江河!”

他猛地拍向地面,殿内地砖尽数翻起,黑水从缝隙中涌出,汇成数条水蛇,缠向花凝的脚踝。

花凝足尖点地,踏着冰棱跃起,冰网朝着水祟罩去。

可水祟身形一晃,竟化作一滩黑水,从冰网缝隙中溜过,直扑襁褓。危急关头,花凝转身将婴孩护在身下,后背硬生生受了水祟一击,黑雾穿透她的衣袍,在她肩头烙下一片乌青。

她闷哼一声,反手将「镇」铃掷出,铃铛在空中炸开,霜气瞬间冻结了大半黑水。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水祟重新凝聚身形,眼中闪过狠厉:“今日便让你陪着这神女,一同沉在澜沧江底!对了,大祭司已经在下面等着你们了!”

他抬手结印,殿外突然传来江水轰鸣,神庙的墙壁竟被江水冲开一道缺口,巨浪裹挟着泥沙涌入,瞬间淹没了半个殿宇。

花凝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抱着神女想往殿外冲,却被水祟死死缠住。

冰刃与黑水不断碰撞,霜气与黑雾交织成一片混沌。

花凝肩头的伤越来越重,灵力渐渐不支,可她怀里的神女却异常安静,仿佛感知到她的守护,小手轻轻攥住了她的衣角。

花凝心中一紧,突然想起神女降生时,神庙冰莲中心那滴凝结的冰晶--那是神女的本命灵珠,可暂护圣体。

她咬牙将雪莲冰晶从怀中取出,塞进襁褓,随即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神女推到殿外赶来的神庙守卫手中:“护好神女!”

话音未落,她转身扑向水祟,指尖冰刃直刺其心口。

水祟猝不及防,被冰刃穿透,却也在同时抓住花凝的手腕,狞笑道:“同去!”

巨浪再次袭来,水祟拖着花凝,一同坠入江水中。

澜沧江的水冰冷刺骨,水祟口中念动咒语,江底突然升起一艘古老的沉船,船身上刻着诡异的符文。

花凝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见水祟抬手结印,黑雾与江水交织成一道封印,将她困在沉船之内。

“花凝使者,好好在这江底陪着沉船吧。”

水祟的声音从江面传来,渐渐远去。

花凝看着头顶越来越暗的水面,肩头的乌青不断扩散,可她的手仍紧紧攥着那枚「引」铃--铃铛上的霜气未散,上面系着一条惹眼的红色丝绦,那是盛放送给她的,此刻仿佛还在等待着指引归途的时刻。

而沉船之外,澜沧江的水静静流淌,将这段被掩盖的争斗,连同神庙使者的守护,一同藏进了江底的黑暗里。

后来雪山神女也被水祟封印入船舱,必定是那水祟从神庙守卫里夺走了女婴,但花凝被封印在舱底,她只能感知到神女的力量,却见不到人,如此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四十九年。

......

澜沧江畔的风卷着水汽,吹得盛放赤红色锦袍下摆猎猎作响。

他指尖捻着半片凝着霜气的布料——那是在江边乱石堆里寻到的,布料上绣着的雪纹,与花凝腰间铃铛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可沿江搜寻三日,除了这半片布料,再无任何踪迹,连花凝那两枚能引能镇的雪玉铃铛,都未曾寻到一丝声响。

“花凝……”

盛放喉间发紧,他曾是鬼市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情场浪子,从无一事能让他这般失魂落魄。可自雪山神庙那一眼,他看惯了虚情假意的眼底,便只容得下那抹踏雪而来的身影。

如今人踪全无,他只能悻悻然折返回鬼市,可心头那点不甘,却如鬼市的磷火般,总也灭不了。

此后几十年间,盛放成了南诏国的常客。

他褪去一身浪子装束,换上粗布衣衫,混在市井之中打探消息。

从茶馆说书人的口中,从酒肆醉汉的胡言里,零碎的信息渐渐拼凑起来--新任神女降世那日,神庙曾有异动,江水倒灌了祭司殿,此后大祭司便深居简出,连王太后武灵姬的召见都推脱了数次。

“深居简出?”

盛放指尖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冷光。

他曾远远见过一次那位大祭司,彼时对方袖口遮掩的手腕处,似乎并无传闻中历代祭司都有的雪痕。

更让他起疑的是,王太后武灵姬素来对神权之事极为上心,此次大祭司反常,她竟未有半分动作,反倒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

接下来便是盛放的独白。

“直到一年前,我潜进雪山,在一座庄院里“巧遇”了来游玩的王太后武灵姬,试探之下发觉,此人身上的灵力浅薄,不堪为神庙神女之职,我由此产生怀疑。”

朔风卷着雪沫子,在崖壁间撞出呜咽的回响。

“我裹紧玄色劲装,指尖扣住冰棱凸起的棱角,如一只蛰伏的鹰,无声滑过庄院飞檐。”

“这处名为“听雪坞”的别院藏在雪山深处,原是前朝遗臣的避世之所,如今却因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成了我蹲守三日的目标--当朝王太后,武灵姬。”

“檐角铜铃在风里轻颤,我屏住呼吸,翻身落在游廊暗影中。正厅的窗纸透出暖黄光晕,隐约可见一道素衣身影临窗而立,指尖似在逗弄笼中雀。那便是武灵姬,传闻中得神庙认可、身负神女血脉的女人,也是如今朝堂之上,以太后之尊执掌半壁权柄的人。”

“我指尖凝起一丝探灵术,如细针般悄无声息刺向那道身影。按说神女之躯,即便不运功,周身也该萦绕着如雪山融泉般温润且浑厚的灵力,可指尖触及的瞬间,只觉一片空茫。”

“那灵力稀薄得像风中残烛,若有似无,甚至不如寻常修习三年的术者。”

“我心下猛地一沉,悄然退至廊柱后,借着雪光打量厅内。武灵姬正抬手拢了拢鬓边碎发,动作间不见半分神女该有的雍容气度,反倒透着几分刻意拿捏的温婉。她忽然转头,望向窗外漫天飞雪,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戒备。”

“三日来,我见她赏雪、抚琴、对弈,举止从容,可每一次暗中试探,结果都如出一辙--这具躯体里的灵力,绝无资格承载神庙神女的身份。”

“那时候我便怀疑,眼前这位雪山神女,很可能是别人假冒的。我又联想到花凝的失踪,估计是花凝发现了这个情况,才被暗算失联。”

“雪片落在颈间,冰凉刺骨。我想起半月前神庙传来的异动,守护神女印的神庙侍者突然暴毙,印玺却安然无恙;又想起武灵姬自封太后以来,屡次以“神女示警”为由干预朝政,将反对者一一剪除。”

“若她是假的,那真的神女何在?神庙与朝堂之间,又藏着怎样的阴谋?”

“正厅的烛火忽然摇曳了一下,武灵姬似有所觉,抬眼望向我藏身的方向。我迅速敛去气息,翻身跃上屋顶,融入漫天风雪之中。身后,听雪坞的暖光渐渐远去,可心头的疑云,却如这雪山迷雾般,愈发浓重。”

“难不成,这二人是一伙的?”

盛放眉头紧锁,若真是如此,南诏国朝堂与神权勾结,仅凭他一人,别说找到花凝,怕是连靠近祭司殿都难。鬼市中人擅长钻营算计,却对神权封印之术一窍不通,想要破局,必须寻个懂行的帮手。

他猛地起身,快步返回鬼市深处的宅院。屋内烛火摇曳,他铺开一张染着墨香的鲛绡纸,提笔蘸墨,字迹却不复往日的风流潇洒,多了几分急切与凝重。

信中未提半句儿女情长,只将南诏国神庙异动、假祭司疑云,以及对王太后的揣测一一写清,末了笔锋一转,特意添上一句:“澜沧江底似有封印异动,恐与上古巫咒相关,唯君能解。”

写完,他唤来鬼市中最擅长传递密信的“影邮”,将信笺封入一支中空的竹管,又在竹管外刻上只有高瞻能识的暗纹。

“务必将此信,亲手交到殷墟归宗的高瞻先生手中,不得有误。”

盛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知道,高瞻精通上古巫医之术,又曾与各类邪祟交手,若能请动他来南诏,或许才有机会找到花凝,解开那未知的封印。

影邮领命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鬼市的浓雾中。

盛放立于窗前,望着窗外跳动的磷火,指尖再次抚上那半片霜染的布料。

“花凝,等着我。”

他轻声呢喃,眼中翻涌着决意--哪怕要搅动南诏国的朝堂与神权,哪怕要深入澜沧江底的黑暗,他也要将她从那片冰冷的束缚中,带回来。

盛放公子之后刻意安排了与王太后武灵姬的“艳遇”,让武灵姬对他动情,如此,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被邀请来到南诏。

高瞻与安南王、王太后等人斡旋之时,盛放已经悄悄来到祭坛,将假大祭司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

盛放接着道:“阿瞻你在明,我在暗,我们明明配合的很好。你做什么生气呢?”

高瞻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盛放红艳的嘴唇微微撅起,惹得高瞻生厌,惹得花凝生怜。

花凝给他一顿好哄,盛放眼角眉梢都是欢喜。

高瞻自知自己在这里属实多余,一挥手就招呼我:“咱们趁早离开这里,一股浓浓的酸腐气息!只是可惜了你老窝那些花几娘们!”

“我眼中唯有花凝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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