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青铜盒发出濒死巨兽的嘶吼。 指骨在巨大的扭力下发出碎裂声,暗金纹路却如活蛇般缠上腕骨。 “呃啊——!”剧痛让我仰头嘶吼,铅灰天穹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风雪骤然死寂。 她折断的颈项一寸寸转回,雪沫从发间簌簌滑落那张脸…是教授皮夹深处,黑白照片里永远凝固的温柔笑靥。指尖触碰到一缕冰冷、繁复的金属纹路。
那灼烫的搏动感,如同濒死心脏最后的狂跳,穿透冻僵的皮肉,狠狠撞击着我的指骨。暗金色的光芒从兽瞳纹饰中喷薄而出,炽烈得如同燃烧的液态黄金,死死钉在青铜盒深处那个搏动着的、多棱面锁孔上!
吸力!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吸力,从锁孔深处汹涌而出!它像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我伸向口袋的右手,攥住了那枚疯狂搏动的钥匙!强行拖拽着,不容抗拒地将钥匙从口袋深处拔出!“嗡——!”
钥匙脱离口袋的瞬间,爆发出一声更加高亢、更加狂暴的金属嗡鸣!暗金的光芒暴涨,几乎将周围飞舞的雪片都染成金色!钥匙柄顶端的兽首纹饰,那对“兽瞳”的位置,暗金的光芒凝聚成两点刺目的光斑,如同苏醒的凶兽之眼,死死锁定锁孔!我的右手,完全不受控制!在钥匙自身狂暴的力量和锁孔恐怖吸力的双重作用下,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块,带着一股决绝的、毁灭般的气势,狠狠地将钥匙的尖端——那参差嶙峋、如同古老图腾的齿——对准了搏动着的锁孔,猛地捅了进去!“锵!!!”
金属与金属(或者说,某种超越金属的异质结构)撞击、摩擦、强行啮合的刺耳噪音,如同濒死巨兽被刺穿心脏时发出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终极嘶吼,骤然炸响!声音撕裂了风雪的呜咽,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整个半埋在冰层中的青铜盒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覆盖其上的冰霜和铜锈簌簌剥落!
钥匙的齿,与锁孔内部那多棱面的、螺旋符文的复杂结构,开始了最原始、最野蛮、最痛苦的啮合!这不是开锁!这是战争!是两种来自不同维度、不同规则的力量,在方寸之地的殊死搏杀!“呃…啊——!!!”
一股难以想象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剧痛,顺着插入锁孔的钥匙,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了我的右臂!那不是肌肉撕裂的痛,也不是骨骼折断的痛!而是仿佛整个手臂的神经、血管、肌肉纤维乃至每一个细胞,都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布满逆齿的金属磨盘里,被反复地碾压、撕扯、粉碎!指骨最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咔嚓!咯嘣!”
细密而清晰的碎裂声,从紧握着钥匙柄的右手五指间爆开!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在指骨内部同时炸裂!剧痛让我的眼前瞬间被血红色覆盖!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全靠左臂死死撑着雪地才没有彻底瘫倒。然而,更恐怖的变化发生了!
钥匙柄上,那些繁复到令人目眩的暗金色立体纹路——那些缠绕的荆棘、扭曲的符文、狰狞的兽形轮廓——在插入锁孔、承受着巨大扭力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它们活了!如同一条条沉睡在金属中的暗金毒蛇,骤然苏醒!冰冷的金属纹路瞬间变得柔软、蠕动、扭曲!它们沿着钥匙柄,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又如同活体的电路,疯狂地向上蔓延、缠绕!瞬间就缠上了我的手腕!
冰冷!滑腻!带着一种非生命的、金属质感的蠕动触感!暗金的纹路如同活蛇般,一圈又一圈,死死地缠绕住我的腕骨!它们勒紧!收缩!坚硬的棱角深深嵌入皮肉!试图将我的手掌和钥匙柄彻底融为一体!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力量,正通过这些缠绕的暗金纹路,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手臂,强行对抗着锁孔内部传来的、更加狂暴的排斥和扭力!“呃啊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和灵魂被撕裂的恐惧,让我再也无法抑制!我猛地仰起头,脖颈的肌肉绷紧到极限,喉咙深处爆发出非人的、撕裂般的痛苦嘶吼!声音在死寂的雪原上空回荡,却瞬间被更加狂暴的风雪吞没!就在我仰头嘶吼的瞬间目光穿透狂舞的雪幕,死死钉在铅灰色的、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天穹之上!天穹!裂开了!不是闪电!不是裂痕!
是无数道细密的、漆黑的、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的空间裂纹!它们以我头顶正上方的某一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迅疾无比地向四面八方撕裂开来!裂纹深邃、纯粹,边缘闪烁着极其不稳定的、暗紫色的能量电弧!每一道裂纹的蔓延,都伴随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空间破碎感!仿佛这片铅灰色的天幕,只是一层脆弱的画布,此刻正被无形巨力从内部狠狠撕碎!“嗡……”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却又仿佛响彻整个世界的空间震颤声,随着天穹裂纹的蔓延,无声地扩散开来。就在这空间震颤响起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呼啸了不知多久、如同亿万亡灵哭嚎的狂风,骤然……停了!漫天狂舞的、遮蔽视线的鹅毛大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在了空中!无数的雪片,保持着前一秒被狂风卷起的姿态,悬浮在铅灰色的天穹下,凝固在蛛网般蔓延的空间裂纹背景之中。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
风声、雪片摩擦声、甚至我血管里血液奔流的声音、心脏狂跳的声音……所有的一切声音,都被强行抽离!只剩下那种低沉的空间震颤,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地嗡鸣着。
我的嘶吼也戛然而止,凝固在张大的嘴巴里。剧痛依旧在右臂肆虐,暗金纹路如同毒蛇般死死缠绕着腕骨,锁孔内部的恐怖扭力仍在持续。但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这超越认知的、时空凝滞的景象所攫取!就在这片绝对死寂、时空凝滞的中央。那个一直背对着我的、素白的背影。她微微仰起的头颈,那截暴露在衣领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颈项……动了。不是自然的转动。
是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强行摩擦错位的“咔嚓”声,一寸寸地、艰难地……转回!凝固在空中的雪沫,如同失去依附的尘埃,从她如墨的长发间簌簌滑落,在绝对静止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细微的轨迹。颈骨断裂的脆响,消失了。那深入灵魂的剧痛和绝望感,也仿佛随着声音的消失而被暂时抽离。
我的呼吸停滞了,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收缩到针尖大小!目光死死地盯在她缓慢转回的侧脸上!风雪凝滞,时空死寂。那张脸……一点点地从墨色的发丝间显露出来。皮肤是冰雪般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轮廓……是柔和的,带着一种古典的、沉静的韵味。鼻梁挺直,唇形优美……终于,整张脸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我。
铅灰色的天光,凝固的雪幕,蛛网般碎裂的空间背景……所有的一切,都沦为这张脸的衬托。她的眼睛是闭着的。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下眼睑,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是一个……笑容。温柔,宁静,带着一种穿透岁月尘埃的、永恒的暖意。
如同冬日里穿透阴霾的第一缕阳光,足以融化最坚硬的寒冰。这张脸……这张闭着眼、带着永恒温柔笑靥的脸……我见过!在教授从不离身的旧皮夹最深处,那张被摩挲得边缘发毛、颜色泛黄的黑白照片里!
照片上依偎在年轻教授身边、笑得眉眼弯弯、让那个总是冷峻的男人眼底也漾开暖意的女子!是她!教授深藏心底、从不提及、却显然刻骨铭心的“她”!那个教授在精神崩溃边缘嘶吼着要“锁住”的“她”!
此刻,就闭着眼,带着那张照片里永恒凝固的温柔笑靥,静静地“注视”着……插入锁孔、被暗金纹路缠绕手臂、僵在雪地上的我!时空死寂。唯有青铜盒深处,钥匙与锁孔强行啮合的刺耳摩擦声,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呜咽,持续不断地、绝望地……嘶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