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沈景盛，你要是再磨蹭，我跟你爸可先走了啊！”
许知站在楼梯口，朝楼上扬声催促，手里已经拎上了包。
“等一下！马上！我还有一道题，就一道！”
楼上传来沈景盛含糊又着急的回应，伴随着椅子挪动的刺耳声音。
许知无奈，提着包走上楼，在沈景盛卧室门外停顿了一下，扬声问道：“我进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模糊的“嗯”。
她推开门。
沈景盛正伏在书桌前，眉头紧锁，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旁边摊开的物理习题集上满是复杂的电路图和公式。
许知放轻脚步走过去，本想凑近看看，说不定能提供点“场外援助”。
然而，目光一落到那布满各种复杂符号和电路图的试卷上，她瞬间偃旗息鼓，非常自然地转换了语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
“嗯……你好好想想，我们不着急，思路最重要。”
说完，便心安理得地坐到旁边的懒人沙发上，掏出手机，美滋滋地看她投资的剧。
刚上线，口碑和点击量都出乎意料地好，让她颇有成就感。
没想到，不到十分钟，沈景盛“啪”一声放下笔，站起身：“走吧。”
许知惊讶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这么快就做完了？”
沈景盛抓了抓头发，语气有些烦躁：“卡住了，没思路，回来再看吧，不然耗着也是浪费时间。”
母子俩下楼，沈北沚已经等在客厅。
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显然刚才也在处理工作。
见到他们下来，他利落地合上电脑，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接过许知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外套：“都好了？走吧。”
一家三口驱车来到最大的年货超市。里面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充满了春节的热闹气息。
“看看要买什么啊……”
许知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上面罗列着长长的清单：春联、福字、各式糖果、瓜子、开心果、装饰用的红灯笼……
到了超市，沈景盛认命地推着购物车，看着父母走在前面，尤其是他妈，仿佛进入了某种“扫货”模式，兴致勃勃。
他们已经穿梭在货架间快两个小时了，购物车也渐渐堆满，看他妈那依旧明亮的眼神和毫无疲态的样子，沈景盛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到底还有什么要买的啊……”
来到坚果区，许知拿起一罐某品牌的混合坚果，翻到背面，极其认真地研究起配料表和营养成分。
“这个怎么样？”
她将罐子递到旁边的沈北沚眼前。
沈北沚接过，微微俯身，目光扫过配料表，看得比看公司报表还仔细，然后点了点头。
“配料还算干净，这个牌子口碑还可以。”
“那就买这个了？”许知确认。
“嗯。”沈北沚将罐子放回购物车。
沈景盛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吐槽，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不是吧？就一罐坚果而已，你俩研究了快五分钟了？至于吗？”
许知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孩子懂什么？再说风凉话下次不带你来了。
要不是考虑到他高三学习紧张，想带他出来放松一下，她才不带这个小杠精来呢！来了还这么多意见。
沈景盛接收到许知的眼神，摸了摸鼻子，觉得没趣，闭上了嘴。他推着车，安静地跟在父母身后。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前面并肩而行的父母。
他爸微微侧头听着他妈絮絮叨叨地比较哪种糖果更好看，手里还拿着他妈刚塞给他的看起来有点傻气的卡通福字。
他妈妈则一脸认真地穿梭在各个货架间，时不时拿起一样东西征询他爸的意见，得到肯定后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眼睛亮晶晶的。
沈景盛心里那股因为高三学习和不耐烦购物而产生的烦躁，不知不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涌入心田。
过去，家里过年的一切都有王伯和佣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从未参与其中，也未曾感觉有何不妥。
记忆里的春节，是整洁的家中骤然增添许多精美却疏离的装饰，是餐桌上摆满未必合口但必定昂贵的菜肴，然后是父母或许在场又或许缺席，带着程式化的团圆饭。
要不是今年他妈这女人突发奇想，非要亲力亲为地准备这些琐碎的年货，他根本不知道，原来过一个年，需要准备这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
更不知道，原来和父母一起，为了一件小事纠结讨论，在拥挤的人流中慢慢挑选，是这样的……麻烦，却又这样的有趣和……温暖。
“沈景盛！发什么呆呢，快点跟上来！”
正拿着一盒黄油曲奇端详的许知似有所觉，回过头，发现沈景盛落在后面，正一脸神游天外地发着呆。
沈景盛猛地回神，下意识低下头，掩饰性地揉了揉鼻子，闷声应道：“……来了。”
他快走几步推车跟上。
许知顺手就将那盒沉甸甸的曲奇，连同刚才拿的一大盒包装精美的牛奶面包，“哐当”一下都放进了他的购物车里，占了不小的地方。
她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然后才抬眼，带着笑意看向沈景盛。
“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什么。”
沈景盛移开目光，耳根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刚才那点文艺伤感的内心活动。
许知了然地点点头，用一种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语气说道。
“嗯，我懂。是不是在心里默默感叹，原来你妈我操持这个家这么不容易，终于体会到我的伟大了？”
沈景盛心里那刚刚酝酿起来的感动，“噗”地一下，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漏得一干二净。
他无语地看了他妈一眼，刚才觉得她周身都散发着温柔光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
他推着车，默默越过她，走向正在干货区认真研究的沈北沚，只留给她一个“懒得理你”的后脑勺。
许知看着儿子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得意地弯起了嘴角，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