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出事那天，林风正蹲在湖边摆弄那枚蛇鳞。青幽幽的鳞片被太阳晒得有点发烫，上面的“湖”字边缘泛着微光，柳七那头却迟迟没动静，像石沉大海。
“要不咱们先回村看看？”陈雪抱着狐狸狗，眉头皱得老高，“这都等三天了，柳仙该不会耍咱们吧？”
林风刚想说话，就见村口方向跑过来个小子，是同村的林小宝他哥，跑得满头大汗，裤脚还沾着泥，离老远就喊：“风哥！不好了！村里出事了！”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站起身迎上去：“咋了？慢慢说。”
“瘟疫！村里闹瘟疫了！”小宝他哥喘得直翻白眼，抓着林风的胳膊就不放，“好多人身上起红疹，烧得迷迷糊糊，咳出的痰里还有灰渣子，跟老鼠屎似的！郎中来看了，啥也说不出来，就直摆手……”
林风脑子“嗡”的一声。瘟疫？这节骨眼上闹瘟疫，怎么想都不对劲。他瞥了眼旁边树后的阴影，黄三太爷这几天一直跟着，这会儿准在听着。
“走！回去看看！”林风拽着陈雪就往村里跑，小宝他哥在后面紧跟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太邪门了，前天还好好的，昨天开始就有人不对劲，今天一早倒下好几个了……”
进了村，气氛果然不对。平时这个点，村口的老槐树下该聚着下棋唠嗑的老头，今天却空荡荡的，连条狗都没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能听见屋里传来咳嗽声，还有女人的哭腔。
“去我家看看，我爷我奶不知道咋样了。”林风心里发紧，脚步更快了。
到了家门口，门虚掩着，推开门就闻见一股怪味儿，像烧糊的草杆混着土腥气。屋里没开灯，黑乎乎的，奶奶正坐在炕边抹眼泪，爷爷躺在床上，盖着厚被子，嘴里哼哼唧唧的。
“爷！奶！”林风冲过去，摸了摸爷爷的额头，烫得吓人。掀开被子一看，老人胳膊上满是红疹子，密密麻麻的，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小风你可回来了！”奶奶见了他，眼泪掉得更凶，“你爷昨天还好好的，半夜就烧起来了，咳出来的痰……你看……”她指着炕边的痰盂，里面果然漂着些灰黑色的小颗粒，跟小宝他哥说的一样。
陈雪凑过去看了看，又闻了闻，脸色突然变了：“这不是瘟疫。”她抓起一点灰渣子，放在指尖捻了捻，“这里面有灰仙的气息，是他们搞的鬼！”
“灰仙？”林风愣住了，“他们为啥要这么做？”
“肯定是黑老太太的意思。”陈雪把灰渣子扔了，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你设白仙坛，又跟柳仙搭上了线，黑老太太肯定不满，这是想逼你服软。”她顿了顿，声音沉下来，“他们是想逼你交出半仙骨。”
林风心里一沉。他忘了，自己身上的半仙骨才是黑老太太最想要的。之前被黄三太爷附身，后来又忙着找锁仙符，差点把这茬忘了。
“那现在咋办啊？”奶奶急得直跺脚，“村里好多人都这样了，再不想办法……”
林风看向陈雪：“还魂草有用不？”他想起之前狐狸狗吃了就好转，说不定这玩意儿能克制灰仙的煞气。
“试试才知道。”陈雪从怀里掏出还魂草种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埋到院子里的花盆里。没一会儿，嫩芽就冒了出来，很快长成巴掌大的草叶。她摘了几片，递给林风，“熬成汤试试。”
林风赶紧生火煮汤，青绿的草叶在水里翻滚，很快煮出一锅深紫色的汤，闻着有股淡淡的草木香。他端给爷爷，小心地喂了几口。没过多久，老人的咳嗽果然轻了些，额头的温度好像也降了点，胳膊上的红疹颜色淡了不少。
“有用！”奶奶惊喜地说。
林风松了口气，赶紧又煮了几锅，让小宝他哥挨家挨户送过去。可没过两个时辰，小宝他哥又跑回来了，脸色比刚才还难看：“风哥，不行啊！喝了汤的人红疹是退了点，可咳出来的灰渣子更多了，烧得也更厉害了！”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跑到邻居家一看，果然如此。原本只是零星几颗灰渣，现在咳出来的跟小石子似的，红疹子也蔓延得更快了。
“他们在加大力度。”陈雪的脸色很凝重，“灰仙肯定在村子周围聚集，这是想逼你快点妥协。再这样下去，还魂草很快就不管用了。”
林风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灰仙这是铁了心要置他们于死地，用全村人的命来要挟他。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墙角传来黄三太爷的冷笑，他不知啥时候飘了进来，三角眼盯着林风，“现在知道黑老太太的厉害了？”
“你有屁快放！”林风没好气地说，他现在没心思跟这老东西置气。
“解这瘟疫也不难。”黄三太爷慢悠悠地说，“灰仙的煞气属阴，又带着土性，寻常东西克不住。但你身上的半仙骨不一样，那是仙家正统，你的血里带着阳气，能克他们的煞气。”
林风一愣：“你的意思是，用我的血？”
“没错。”黄三太爷点头，“把你的血滴进汤药里，保证药到病除。不过嘛……”他拖长了调子，“你的血里带着半仙骨的灵气，用一次，你的修为就得折损一分，用多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林风犹豫了。黄三太爷的话能信吗？这老东西一肚子坏水，说不定是想趁机削弱他的实力。可看着屋里咳得快喘不上气的爷爷，还有外面传来的哭喊声，他的心像被揪着一样疼。
“不能信他！”陈雪拉住林风的胳膊，急道，“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万一他是想骗你的血，帮黑老太太……”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林风反问。陈雪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的还魂草还在长，但叶片明显没刚才精神了，边缘开始发黄，显然是抵不住灰仙的煞气了。
“小风，别管我……”爷爷不知啥时候醒了，拉着他的手，声音虚弱，“不能拿你的命换……”
“爷，你别说话。”林风打断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可以不管自己，但不能不管村里人，不能不管爷爷奶奶。就算黄三太爷有算计，他也得赌一把。
他从灶台上拿起一把菜刀，陈雪吓得赶紧拉住：“你干啥？！”
“救人。”林风的声音很平静，掰开她的手，把左手放在案板上。他看着自己的指尖，想起白狐的牺牲，想起那些磕头的小刺猬，想起胡青羽说过的话——半仙骨是责任，不是负担。
“噗嗤”一声，刀刃划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珠涌了出来，滴在案板上，像一朵朵小红花。
“够了！”陈雪眼泪掉了下来，想去拿布给他包上。
林风没让，他走到汤锅前，把流血的手指凑到锅边。鲜红的血滴进深紫色的汤里，像墨滴进水里，很快散开，汤的颜色变得更深了，隐隐泛着一层红光。
“再煮煮。”黄三太爷在旁边说，语气有点意外，又有点嘲讽，“算你有点种，就是蠢了点。”
林风没理他，看着锅里翻滚的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有用。
汤煮好后，他先给爷爷喂了一碗。这次见效更快，没过十分钟，老人的咳嗽就停了，额头的温度明显降了下来，虽然还是虚弱，但眼神清明了不少。
“真……真好了？”奶奶惊喜地说，抹着眼泪笑了。
林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让小宝他哥把加了血的汤药分下去。他自己则靠在门框上，感觉有点头晕，手指的伤口还在流血，流速比平时慢，伤口也没像往常那样很快愈合。
“看，折损修为了吧。”黄三太爷在旁边阴阳怪气，“这才刚开始呢，灰仙要是没完没了，你这半仙骨迟早得被榨干。”
林风没说话，只是看着村里的方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黑老太太既然动了手，就不会轻易罢手。用自己的血解了这次的瘟疫，下次呢？他们还会耍出什么手段？
陈雪默默地帮他包扎手指，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别担心。”林风笑了笑，想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却没力气，“我没事。”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红疹退了！不烧了！真的好了！”
接着是一片欢呼声，夹杂着哭声和感谢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林风靠在门框上，听着这些声音，感觉头晕得更厉害了，但心里却踏实了点。不管以后有多少麻烦，至少现在，他守住了林家村。
只是他没看到，黄三太爷看着他流血的手指，三角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