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被黑影卷走的那一刻，林风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老头说得急，可话里有个破绽——他说黑老太太靠吸魂修行，却没提石碑为啥会断成两截。这事儿黄三太爷提过一嘴，当时含糊其辞，只说“石碑后有东西，不是你们能碰的”。
“不对劲。”林风拽住正往松林深处走的陈雪，“那老道有问题。”
陈雪愣了愣：“他不是救了我们吗？”
“救是救了，但他知道的肯定比说出来的多。”林风望着山神庙的方向，夜色里那片废墟像个蹲伏的怪兽，“你想，他咋知道石碑上的字？咋知道黑老太太的底细？还正好带着镇魂草？太巧了，巧得像有人安排好的戏码。”
陈雪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他故意引我们往松林跑？”
“不好说。”林风咬咬牙，“但黄三太爷说石碑后有东西，我总觉得那才是关键。走，回去看看。”
陈雪吓了一跳：“再回山神庙？那黑影说不定还在附近！”
“放心，那老道用自己当诱饵，短时间内它不会回来。”林风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冰凉的玉面透着点暖意，“而且我敢肯定，那老头没说实话，石碑的秘密不止人仙契那么简单。”
两人顺着来路往回赶，山风比刚才更冷了，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割。快到山神庙时，陈雪突然拽住林风：“你听。”
风里混着点奇怪的响动，“咯吱咯吱”的，像是有人在磨牙。林风示意她别动，自己猫着腰凑到庙门口，扒着残垣往里瞅——后院的空地上，那半截石碑还斜插在土里，碑身上的符号在月光下泛着青幽幽的光，可刚才裂开的洞口却不见了，像是从没出现过。
“怪了。”林风皱着眉，“刚才明明看见……”
话没说完，就见石碑突然晃了晃，断口处掉下来几块碎石，露出个黑漆漆的缝。他心里一动，拉着陈雪绕到后院，蹲在石碑旁仔细瞅——断裂的截面齐整整的，边缘还带着新鲜的石茬，根本不是年久失修崩开的，倒像是被人用大锤硬生生砸断的。
“你看这儿。”陈雪指着断口内侧，那里卡着块巴掌大的石头，边缘和碑身不贴合，明显是后来塞进去的。林风伸手一抠，石头“啪嗒”掉在地上，露出个仅容一人爬行的洞口，黑黢黢的，像口深井。
一股味儿顺着洞口飘出来，又腥又臭，像是烂掉的肉混着铁锈，呛得林风直皱眉。陈雪掏出火折子，“呼”地吹亮，火苗抖了三抖，总算稳住了。她把火折子往洞口凑了凑，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洞底下不是泥土，而是青石板铺的地，看样子是个石室。石室不大，也就一张床那么宽，正中间靠着墙坐着个东西，黑乎乎的，看形状像是个人，盘腿坐着，脊梁挺得笔直。
“有人？”陈雪的声音发颤，火折子差点脱手。
“不像活人。”林风盯着那黑影，“你看它一动不动，怕是……”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多半是具尸骨。
他解下背包塞给陈雪：“你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说完趴在地上，顺着洞口往里爬。洞壁是石头的，磕得膝盖生疼，爬了约莫两丈远，“咚”的一声，他掉进了石室，激起一片灰尘，呛得他直咳嗽。
“咋样？”陈雪在上面喊。
“没事。”林风抹了把脸，接过陈雪递下来的火折子，转身看向那具尸骨。
尸骨早就干透了，皮肤像层纸贴在骨头上，头发花白，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但那姿势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明明是盘腿坐，却像浑身绷紧的弓，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骨都嵌进掌心里，看着像是临死前在使劲抓着啥东西。
林风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去掰尸骨的手。指关节早就僵硬了，费了老大劲才掰开一根手指，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当整只手被掰开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掌心里躺着半块玉佩，青白色的，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刻着半个圆形图案，看着眼熟得很。林风猛地摸向自己脖子，掏出挂在那儿的玉佩，借着微弱的火光比对——可不是嘛，他这块是右半边，尸骨手里的是左半边，形状严丝合缝，像是从一块上掰下来的。
他把两块玉佩往一起拼，“咔”的一声，严丝合缝地合成了一块完整的圆形。玉佩中间刻着个“镇”字，笔道刚劲，像是用刀凿出来的，边缘还刻着圈细密的符文，以前单看半块时觉得杂乱，合在一起才发现，那符文竟是首尾相接的，像条盘着的蛇。
“这是……”林风的手突然开始抖，他盯着尸骨身上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还有块洗不掉的油渍。这褂子他太熟悉了，爷爷失踪前天天穿，奶奶说那是他年轻时跟太爷爷学手艺时做的，舍不得扔。
“是爷爷……”他的声音发颤，火折子在手里晃得厉害，光影在尸骨脸上跳，像是爷爷在冲他眨眼睛。
以前村里都说，爷爷是在山神庙烧香时走的，那天夜里起了大火，把庙门烧塌了，人们在灰烬里找到半只烧焦的鞋，就当是爷爷没跑出来。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爷爷不仅逃出来了，还躲进了这石室，只是没能活着出去。
他凑近了些，仔细看爷爷的尸骨。脖颈处的骨头有断裂的痕迹，不像是自然死亡，倒像是被人拧断的。再看爷爷的腿骨，其中一根有明显的错位，像是摔断过，后来没接好，歪歪扭扭的。林风突然想起，爷爷年轻时常说自己上山采药摔过腿，当时还笑他老糊涂，记不清事儿，原来都是真的。
“爷爷为啥要藏在这儿？”陈雪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她实在放心不下，也跟着爬了下来，正蹲在林风身后，“他手里的玉佩……是不是跟契约有关？”
林风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块合二为一的玉佩。月光顺着洞口照进来，正好落在“镇”字上，玉佩突然微微发烫，上面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慢慢转动着，发出淡淡的金光。
“黄三太爷，你给我说清楚！”林风在心里喊，“我爷爷到底是咋死的？这玉佩是啥意思？”
黄三太爷的声音过了半天才响起来，带着点犹豫：“你爷爷……是当年守契约的人之一，但他后来反悔了，想毁掉契约，救村里人。这玉佩是‘镇魂佩’，能压制仙家的灵力，是当年立契时，人手里唯一能制约仙家的东西。”
“那他为啥会死在这儿？”
“因为他被发现了。”黄三太爷叹了口气，“黑老太太知道他要毁契，派了东西来追他。你爷爷逃到山神庙，砸断石碑藏进石室，就是想守住这半块玉佩，等合适的人来……”
林风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那句话：“若有一天雪丫头和小风看到，务必将两半玉佩合一，入地宫，毁信物，切记，切记。”当时他不懂，现在全明白了——爷爷早就知道他和陈雪会来，早就把希望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他伸手摸了摸爷爷的尸骨，指骨冰凉，却依旧保持着攥紧玉佩的姿势，像是到死都在守护着这个秘密。林风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把合好的玉佩揣进怀里，紧紧攥着，像是能感受到爷爷残留的体温。
“我们得完成爷爷的心愿。”他站起身，声音虽然还有点哑，却透着股坚定，“找到地宫，毁掉信物，把这破契约彻底废了。”
陈雪点点头，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我奶奶的日记里提过地宫入口，说是在石碑底下，得用镇魂佩才能打开。”她看向那具尸骨，“我们……要不要把爷爷带出去，好好安葬？”
林风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爷爷选择守在这儿，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先把他留在这儿，等办完事儿，再来接他回家。”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轻轻垫在爷爷的头下，又把散落的骨头归拢好，“爷爷，您放心，我们一定能成。”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剧烈地发烫，上面的符文转得越来越快，金光也越来越亮。石室开始震动，头顶落下簌簌的灰尘，洞口传来“轰隆”一声响，像是有啥东西塌了。
“不好！”陈雪拽住林风，“好像有东西来了！”
林风抬头一看，只见洞口被一团黑影堵住了，正是刚才卷走老道的那团东西，黑沉沉的，边缘还在蠕动，像是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抓挠。一股腥臭味顺着洞口灌进来，比刚才浓了十倍，呛得人喘不过气。
“是黑老太太派来的！”黄三太爷的声音发颤，“它闻到玉佩的味儿了！快跑！”
林风拽着陈雪就往石室深处退，可石室就这么大，退到墙角就没路了。那团黑影顺着洞口慢慢往下钻，所过之处，石头“滋滋”冒烟，像是被腐蚀了一样。
“怎么办？”陈雪的声音都在抖，手里的火折子只剩下一点火星，眼看就要灭了。
林风突然想起爷爷的尸骨，想起他盘腿而坐的姿势，突然发现爷爷身后的墙壁颜色有点不一样，像是块活动的石板。他冲过去，用肩膀使劲撞向石板，“咚”的一声，石板纹丝不动。
“用玉佩试试！”陈雪喊道。
林风掏出合好的镇魂佩，往石板上一按。玉佩像是长在了石板上，“咔”的一声，石板突然往里缩了半尺，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里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快进去！”林风把陈雪推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刚进通道，身后就传来“咔嚓”一声，石板又合上了，把那团黑影挡在了外面。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玉佩微弱的金光。林风攥着玉佩，能感觉到它在指引方向，像是有股力量在拉着他们往前走。
“这是……地宫的方向？”陈雪的声音在黑暗里有点发飘。
“应该是。”林风握紧了她的手，“不管前面是啥，我们都得走下去。”
通道很窄，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地挪，脚下的路越来越湿滑，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玉佩的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前方的路——那是一段向下的台阶，蜿蜒曲折，像是通往地底深处。
林风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爷爷用命守护的秘密，黑老太太拼死要阻止的事，都藏在这地宫深处。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看了看身边的陈雪，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上了台阶。
不管下面等着的是啥，他都得走下去，为了爷爷，为了陈雪，也为了那些被契约困住的人。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