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岭一役后,灵山八宝功德池畔多了一道寂寥的身影。
孔宣披着孔雀大明王的绀青袈裟,坐在十二品金莲投影的光晕中。西方教众见他终日对着池中倒影结印,只当是在修习寂灭禅定,唯有池畔那株摇曳的五行果树分枝,知晓他指尖流转的仍是混沌道韵。
这日讲经堂上,接引圣人正说到“色即是空”,忽见孔宣周身五色光华流转,与殿内金辉格格不入。
“孔雀明王。”接引声如梵钟,“何以心驻色相?”
孔宣抬眼,眸中五行生灭:“敢问圣人,若色本是空,何须八宝庄严?若相皆虚妄,何故金莲渡世?”
满堂罗汉皆惊,唯见准提轻抚七宝妙树:“痴儿,未悟真空妙有。”
孔宣垂首不语,心底却响起刘志凡当年在混沌中的点拨:“五行是枷锁,亦是钥匙。”
是夜灵山震动,孔宣禅房迸发五色混沌光。值守金刚惊见明王法衣尽碎,背后展开的孔雀尾屏上,青黄赤白黑五色竟开始相互吞噬。
“不好,明王要走火入魔!”
准提瞬移至禅房外,却见五行果树分枝化作五道先天本源之气,如游龙没入孔宣眉心。整个西方极乐的五行秩序瞬间紊乱——八德池水倒灌,菩提叶枯黄,连七宝林中的璎珞都失了宝光。
“非是入魔。”接引现出二十四首法身,凝重道,“他在重定五行。”
孔宣的元神此刻正沉入前所未有的悟道境。
他看到洪荒未辟时的混沌,并非死寂,而是无穷微粒在生灭。五行魔神尚在孕育,地水火风彼此纠缠又排斥。忽然一道斧光劈开鸿蒙,清浊始分——那开天辟地的伟力中,分明蕴含着五行归一又化生的至理。
“我错了...”他在识海中喃喃,“五行相生相克是表,混沌归一才是里!”
尾屏上暴走的五色骤然坍缩,化作一团混沌气流。气流中隐约可见当年净初赐他的一道净世白莲本源,与刘志凡留下的混沌道韵水乳交融。
灵山讲经法会。当众罗汉争论“菩提树是否实相”时,孔宣忽然起身行至殿外。
在万千佛子注视下,他伸手轻触那株千年菩提。树干瞬间化作流金,枝叶凝为琉璃,根系散作星屑——竟在呼吸间历遍成住坏空。
“菩提非树,明镜非台。”孔宣收回手指,枯萎的菩提树重新抽芽,“但若不见树木生长,如何悟得寂灭?不历五行轮转,怎知混沌真意?”
准提手中的七宝妙树微微震颤,他首次感受到超越西方教义的道境。
随后的浴佛节,孔宣静坐的崖边忽有瑞气千条。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背后那柄象征孔雀明王尊位的五色尾屏,片片羽毛如雪纷落。
“明王褪羽了!”比丘们惊慌奔走。
褪尽华羽的孔雀露出光秃脊背,却在虚空勾勒出一道混沌符文。符文成型的刹那,灵山万里云霞尽染混沌色泽,八宝功德池中开出从未见过的混沌金莲。
接引圣人捻着金莲轻笑:“原来如此,五行极处返混沌。”
孔宣再睁眼时,已身在混沌神岛。
刘志凡负手立在混沌神湖边,湖面倒映着三千世界生灭。见他走来,屈指弹来一缕先天五行本源:“可悟了?”
“弟子悟得...”孔宣躬身时,周身浮现的不是五色神光,而是包容万象的混沌之气,“五行是道,混沌是道,寂灭是道,连那西方教法亦是道。万法归一,一归混沌。”
湖心忽然升起五面宝旗,正是当年所炼的五行旗。此刻旗面混沌流转,竟与净初的净世白莲、玄螭的定海珠共鸣。
石岳扛着开山斧咧嘴大笑:“这鸟儿总算没白吃咱们混沌神岛的米!”
随即一转,孔宣重回灵山。不过这次他既未披袈裟,也未现明王相,只着一袭混沌道袍坐在当年褪羽的崖边。
有比丘问:“明王还修佛法否?”
他拈起崖畔新生的混沌金莲:“我修的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又有人问:“可还镇守西方?”
他指向东方的混沌神岛:“为何要镇守西方,此处才是我的道场。”
起身时袖中混沌五行旗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