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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书屋 >  探梦缘 >   第306章 双生

揽星楼内,烛火摇曳。

夏侯璎珞屏退左右,独坐于菱花铜镜前。方才宴上那杯被动过手脚的“金桂蜜露”,裙摆上残留的阴寒气息,以及萧煜那看似无意却恰到好处的相助……种种画面在她脑中交织。这深宫,步步杀机,若非她近来灵觉渐长,又有镜中预警,只怕早已着了道。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冰凉镜面,尝试将心神沉入其中。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感应或零碎的意念传递,她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穿透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不再是揽星楼熟悉的景象,而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翻滚涌动的灰白色迷雾!雾气浓稠如实质,隔绝光线,吞噬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与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这便是青木所说的“蚀灵迷雾”?

就在这无边迷雾之中,一道身影盘膝而坐,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却顽强闪烁着的三色光华——暗金、暗银、翠绿,艰难地抵御着雾气的侵蚀。正是青木圣女!

她看起来比之前透过镜面感应到的更加憔悴,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衣袍多处破损,沾染着早已干涸的暗色血迹。她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婴儿,孩子眉心那点“火种”光芒黯淡,灰暗的色泽如同蛛网般蔓延了大半额头,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

而在青木身前不远处,那面曾属于璎珞、如今似乎跟随青木来到此地的菱花铜镜,正悬浮于空,镜面朝向迷雾深处,散发着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清辉,似乎在艰难地开辟着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

“青木!”璎珞的意识发出呼唤。

青木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向来坚韧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但在看到璎珞意识显化的虚影时,依旧亮起了一丝光芒。“你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看来……你的力量……又有精进,竟能……意识显化于此。”

“弟弟怎么样了?”璎珞急切地看向她怀中的婴儿。

“暂时……无碍。”青木低头,看着孩子眉心的灰暗,眼中痛楚之色一闪而逝,“帝皇指骨的力量……与我的本源……正在融合关键,但这‘蚀灵迷雾’……无孔不入,不断侵蚀……消耗……我只能勉强维持……封印不破。”她每说几个字,便要喘息一下,显然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璎珞看着眼前这与自己容貌别无二致,却承受着如此巨大痛苦与压力的“姐姐”,心中酸楚与敬佩交织。“我该如何帮你?”她毫不犹豫地问道。

青木艰难地抬手指了指那面悬浮的铜镜:“这镜子……是媒介,也是……钥匙。它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抵御这迷雾。但……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支撑它,或者……找到……迷雾的源头……”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璎珞:“现实……宫闱中的……诅咒之力,与这迷雾……同源。下咒之人……必与……此地……有所关联!找到她\/他……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现实与异界的危机,竟通过这诡异的诅咒与迷雾,紧密相连!

“我明白了。”璎珞重重点头,眼神变得坚定,“我会在宫中彻查此事。你……一定要撑住!”

她尝试着,将自己体内那缕融合了生机与星辉的力量,通过意识的连接,缓缓渡向青木。起初只是细微的一丝,但当她全力催动《基础星源导引术》时,那力量竟真的跨越了虚实界限,化作一股暖流,注入青木近乎枯竭的体内!

青木身躯微震,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周身那三色光华也似乎明亮了少许。她怀中的婴儿,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嘤咛,眉心“火种”的灰暗似乎停滞了蔓延。

“有用!”璎珞心中一喜。

“不够……”青木却摇了摇头,眼神凝重,“你的力量……还太弱。而且……此地隔绝……天地灵气,我无法……自行恢复。必须……找到……源头!”

就在这时,那悬浮的铜镜猛地一阵剧烈晃动,镜面光华急剧闪烁,开辟出的那片安全区域开始缩小,四周的蚀灵迷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汹涌地扑来!

“迷雾……又加强了!”青木脸色一变,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铜镜之上!镜光骤然一盛,勉强稳住了局势,但她本就虚弱的气息再次萎靡下去,摇摇欲坠。

“青木!”璎珞惊呼。

“快回去!”青木急促道,“保护好……你自己!查清……宫中诅咒来源!我们……时间不多了!”说完,她不等璎珞回应,便强行切断了意识连接。

夏侯璎珞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旧坐在揽星楼的梳妆台前,指尖还抵着镜面,但体内力量竟消耗了近半,额头渗出细密冷汗。方才那短暂的意识显化与力量传输,对她而言亦是极大的负担。

但此刻,她心中再无迷茫。青木与弟弟在异界苦苦支撑,命悬一线,而破解危局的关键,竟可能就在这现实宫闱之中!

她必须尽快找出那施展阴邪诅咒之人!

镇北侯府,密室。

萧煜听完影七关于宫中“赏秋宴”上三公主险遭暗算的详细回报,眸中寒意凛冽。

“慕容氏……还有完没完!”他声音冰冷,“查清楚那宫女的身份和背后指使了吗?”

“回主上,那宫女在宴席结束后不久,便‘失足’跌入御花园的荷塘,溺毙了。线索……断了。”影七低头回道,“不过,属下在调查那宫女背景时,发现她入宫前,曾在家乡一座荒废的‘镜祠’做过几年杂役。”

“镜祠?”萧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又是“镜”!

“是,那镜祠供奉的并非神佛,而是一面据说能映照人心善恶的古镜,早已破败不堪。当地有些关于镜灵作祟、诅咒伤人的传说,但多被视为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萧煜抚摸着怀中那枚再次微微发热的玉佩,心中冷笑。若在以往,他或许也会嗤之以鼻。但如今,联系到璎珞那面奇特的菱花铜镜,联系到宫中接连发生的诡异事件,这“镜祠”传说,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去查那座镜祠,查清它的来历,以及……所有与之相关的传说和异常事件。”萧煜下令,“还有,宫中对三公主的监视,可有异常?”

“苏首辅的人盯得很紧,陛下似乎也默许。另外……属下发现,钦天监监正近日曾秘密入宫,与陛下和苏首辅密谈,之后,钦天监便加强了对星象,尤其是……对揽星楼方向的观测。”

钦天监……萧煜眉头微蹙。他们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继续监视,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萧煜挥退影七,独自沉思。局势越来越复杂,慕容皇后的步步紧逼,苏文瀚的暗中操控,钦天监的异常举动,还有那隐藏在幕后的、可能与“镜”相关的诅咒之力……所有这些,都如同一个个漩涡,将那个身处揽星楼的女子紧紧包围。

他必须更快地行动。

凤仪宫内,慕容皇后得知暗算再次失败,脸色阴沉得可怕。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碎片四溅。

心腹嬷嬷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实在是那三公主太过邪性,竟能察觉‘蚀魂香’……而且,镇北侯似乎也在暗中相助……”

“萧煜!”慕容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又是他!屡次坏本宫好事!”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她不是身子‘弱’吗?本宫便让她‘弱’得名正言顺!”

她招手示意嬷嬷近前,压低声音:“去告诉太医院那边,三公主‘忧思过甚,邪风入体’,需要好生‘静养’。没有本宫懿旨,任何人不得打扰!另外……想法子,让她那揽星楼,变得更‘清净’一些!”

她要彻底隔绝夏侯璎珞与外界的联系,将她困死在那座孤楼里!

揽星楼仿佛一夜之间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金鳞卫守卫依旧森严,但来往的宫人明显减少,连内务府的份例送达都变得悄无声息。太医院更是奉了皇后懿旨,每日送来“精心”调配的汤药,美其名曰为公主安神静养,实则那药中多了几味药性相冲、能悄然损耗元气的东西。

夏侯璎珞心知肚明,却并未声张。她每日按时“饮药”,暗中却以青木所授的吐纳法门,将药力大部分逼出体外。同时,她更加刻苦地修炼《基础星源导引术》,引导体内那缕力量游走周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缓慢增长,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也越发敏锐。

这一夜,她再次尝试意识沉入古镜。这一次,她有了新的发现。

当她的意识与镜中青木残留的气息交融时,一段破碎的、仿佛被封存已久的记忆碎片,如同沉渣泛起,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年轻的、容颜与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宫装女子(她的生母?)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跪在一面巨大的、布满裂纹的古镜前,泣不成声。

镜中,并非映照出她们母女的身影,而是呈现出一片混沌的景象,隐约可见另一个女婴的虚影,其眉心一点光芒闪烁不定。

宫装女子对着古镜悲声祈祷:“……信女愿以自身血脉魂魄为祭,祈求镜灵庇佑吾儿璎珞,斩断厄运牵连,平安喜乐……所有因果孽债,信女一力承担……”

一道幽光自古镜中射出,没入怀中女婴(夏侯璎珞)眉心,她额角一个淡淡的莲花状胎记悄然隐去。而镜中那个女婴的虚影,则变得更加凝实,其眉心光芒骤然黯淡,被一股灰暗气息缠绕……

景象最后,是宫装女子力竭倒地的画面,而那面巨大的古镜,也轰然碎裂,只留下一块边缘焦黑的碎片,正是那菱花铜镜的模样……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夏侯璎珞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泪水不知何时已模糊了视线。

原来如此!

她并非独生!她有一个双生姐妹!就是镜中的青木!

是母亲,以自身性命和某种秘法,借助那面神秘古镜的力量,强行斩断了她们姐妹之间与生俱来的、可能共享厄运的因果牵连!将平安留给了她,而将所有的苦难与诅咒,转移到了青木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身上!

所以青木才会身处那般绝境,所以弟弟天生便背负着可怕的“烙印”!

这十几年来,她在这深宫中虽然孤寂,却得以平安长大,而她的姐妹,却在另一个世界,承受着她无法想象的痛苦与磨难!

巨大的愧疚、悲伤与明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终于明白了青木那句“镜象因果,血脉同源”的真正含义!也明白了为何那诅咒之力与异界迷雾同源——因为它们本就源自一体,源自那被转移的、纠缠着她们血脉的古老厄运!

母后……姐姐……弟弟……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必须弥补!必须救回她的至亲!

就在这时,镜面再次荡漾,传来青木微弱却带着一丝惊疑的意念:“璎珞?你……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她也感应到了那记忆的碎片!

“姐姐……”璎珞哽咽着,在心中回应,“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镜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青木释然又带着一丝急切的叹息:“傻丫头……与你无关。母亲的选择……是为了保全我们。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既然知道了根源……我们更需合力!现实宫闱中的诅咒施展者,很可能……就是当年知晓内情、甚至参与其中之人!找到她\/他!”

“我会的!”璎珞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母妃当年的牺牲,姐姐与弟弟承受的苦难,绝不能白费!

她开始仔细回忆宫中所有可能与母妃、与那面古镜有关联的旧人。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那位深居简出、据说精通药理与巫祝之术的先帝太妃,静慧太妃!母妃在时,似乎与她往来甚密!

线索,似乎指向了宫廷更深处。

而此刻,远在异界迷雾中的青木,在得知真相后,心中亦是波澜起伏。她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弟弟,又望向那面悬浮的、承载着母亲最后祈愿与牺牲的菱花铜镜,一股更加磅礴的求生意志自心底升起。

她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双生花。无论相隔多远,身处何境,她们都将携手,斩破这纠缠两界的厄运迷雾!

玉镜双生,因果逆命。

这场跨越虚实界限的求生之战,进入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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