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丁允鹤侍立在大爷身侧，看着大爷沉默冷峻的侧脸，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古人言，情深不寿。大爷这些年杀伐果断，意志坚定，可一但遇上表小姐的事儿，就如被刺了软肋般，或变的不像自己。
崔昀野望着明灭的灯火，沉默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他忽然笑了声。
不似胜券在握的邪笑，也不似狠厉行事的冷笑，倒有些像上了年纪般，看开了什么。
他提笔蘸墨，在几张信纸上写着。
丁允鹤在旁瞧了许久，不解的问道：“大爷明知他们要动兵戈，为何不写信给宁远侯出兵护驾，便是又来不及的，也可调令就近州县的守备军啊！”
此时朝野内外都不安分，若不强力镇压，只怕真的要满盘皆输，身败名裂了。
说着，他苦笑了声：“是因为表小姐么？大爷为了表小姐，竟要如此退让？”
崔昀野摇了摇头：“江山风雨是男人挑起的，与娇女何干？”
“爷非杜王之流，黎明百姓也在爷的眼中。爷虽未尝过失败，却也不惧韬光养晦。这几封信，是送往陵州的。”
………
将军府。
沈瑜坐在桌边，心情烦闷的盯着紧闭的两扇门。
自被他们带到这将军府，除了丫鬟送了茶水吃食，便再无人来找过她。
她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自己明显就是有用之人，轻易不会被杀。
只是不知表哥是不是出事了，否则怎会有官兵这样大张旗鼓的搜家呢？
表哥这么厉害，应该很快就能把她带走吧？
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骤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立马起身，警惕的看着来人。
赵祖昂踩着锦靴，面色冷硬的一步一步走近沈瑜。
他进，她就退。
最后她撞到高桌，差点把上面的花瓶撞下来，她才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想干嘛？”
赵祖昂来到她面前，盯着她道：“我妹妹死了！”
闻言，沈瑜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
崔昀野说过会让赵荆楚死，现在赵荆楚突然死了，定是他做的。
“皇后娘娘英年早逝，我很难过惋惜，你节哀顺变。”
赵祖昂眼神骤变，一掌打在她身后的书架上，语气锐利道：“我妹妹得罪了你，你气不过，就教唆崔昀野杀了我妹妹！”
沈瑜赶忙摇头，焦急道：“不是的，我怎么会对皇后心存怨恨呢？…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呢？”
赵祖昂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妹妹没有刁难你，还是你被刁难后，一点也不记恨我妹妹？”
沈瑜对上他的视线，看到他眼里对赵荆楚的维护偏爱，又想到赵荆楚那么恶毒的人，那么无礼的欺辱嫂子和她。
她渐渐冷下了脸，语气冷漠的说道：“赵荆楚无缘无故把我嫂子扣留在宫中，还加以折辱。我知道她就是想要我主动把脸递上去让她打，我去了，然后她果然让宫女打了我耳光，还让我跪在凤仪宫门口，边磕头，边骂自己是贱人。”
“我顺她的意了，即便被来来往往的宫人看见。我都这么顺着她了，她死了你怎么还来找我的麻烦？到底要我怎样做，你们才能满意？”
赵祖昂眼神愈发冷寒，死死的盯着她道：“所以，荆楚罚你，你心存怨恨，故意教唆崔昀野替你报复，一出手，就要了我妹妹的命？”
沈瑜摇头，眼神真诚的说道：“我们没有！皇后娘娘薨逝，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皇后娘娘住在宫里面，我们能做什么？”
她一口一个我们，可见与崔昀野有多亲密。
赵祖昂自嘲的笑了声，复又冷声道：“你做不了什么，但崔昀野可以。崔昀野杀我妹妹，就是为了你！”
沈瑜一个劲儿的摇头，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若此时不是受制于人，她在外面被赵祖昂这样质问，她会想辱骂赵荆楚，再辱骂他。
可现在人在屋檐下，自己又是人质，于是只能尽量不激怒恶人。
赵祖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拖。
突然的变故让沈瑜惊叫出声，她抗拒的掰他的手：“你冷静点！想想你在南陇的娘，你要是冲动，你娘也得给我陪葬！”
赵祖昂语气沉冷：“我不会对你动手，但有个人想见你，你自求多福吧！”
挣扎中，她被一个手刀打晕。最后一刻的视线中，是赵祖昂森冷的表情。
………
天光微亮时，沈瑜被一桶冷水泼醒。
此时正值深秋时分，已经盖上厚棉被了，这一泼冷水让她惊醒的同时，全身猛的震颤。
还未缓过来便被两个宫女合力拖下床。
一个人扔下一套白色丧服，恶声命令她快些穿好。
沈瑜冷的发麻，赶紧脱了湿冷的衣裳，穿上和她们一样的丧服。
穿衣的过程中，她打量这个地方，屋内构造陈设都像是宫里的样式。
身体还未暖和过来，她就被带到皇后灵前。
赵祖昂把她丢到宫里了！皇帝和皇后感情那么好，现在皇后死了，皇帝肯定会报复她的。
那两个宫女不由分说的押着她跪下，全然不顾她的头发还滴着水。
沈瑜冷的发抖，快速的审视周围环境，皇后灵前，竟没有命妇在这儿哭灵，只几个宫女太监在此，像是特意来安排她灵前受辱的。
宫女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毫无怜惜之情，只怒斥道：“还不快给皇后娘娘磕头！”
沈瑜抖着抖着，忽然笑了起来，低着头声音虚弱道：“又要我磕头，那这次在她灵前，我是不是也得一边磕，一边骂自己是贱人，皇后在天之灵才能安息？”
宫女面色发狠，一脚踹到她手臂上，将她踹倒在地：“放肆！皇后娘娘灵前也敢油嘴滑舌的不恭敬！你马上给我磕头，磕到皇后娘娘满意为止！”
此话几乎是表明她背后的人，就是在刁难她。
沈瑜慢慢撑起身，在她们以为她要认命磕头的时候，她猛的一蹬脚起身，冲向供桌。
她马上拿起一个烛台，将烧着的蜡烛拔掉，尖锐的铁针对着自己的脖子，大声道：“都别过来！否则我死给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