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进行一次彻底的……版本更新了。】
暴君的声音在零的精神世界中落下最后一锤定音，便归于沉寂。它不需要再多言，因为它的意志，此刻便是零的意志。它的目标，便是零的目标。
零站在悬崖边，俯瞰着下方那颗如山脉般搏动的心脏。他的眼神，就像一个外科医生在审视即将被切除的肿瘤。没有敬畏，没有恐惧，只有对结构、弱点和最佳切入点的冷酷评估。
“母体”……
数据流在他的脑海中奔涌。能量输出频率：1.7赫兹。生物薄膜成分：硅基蛋白与未知多糖复合物。血管壁韧性：预估超过c-14级合金。核心温度……
他正在解构神只，将其还原为一堆可以被计算和摧毁的数据。
而他身后的灰鸦，则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废土生存法则，所有的战斗技巧，在这超越想象的、创世史诗般的景象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童言。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下意识地、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狙击枪，那冰冷的触感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还存在的证据。
就在这片被心跳声统治的死寂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赞叹的、充满狂喜的、仿佛在吟诵诗篇的男声。
“啊……您终于……回家了。”
声音是从侧面的一条甬道阴影中传来的。它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那如同雷鸣的心跳。
灰鸦的身体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转身，枪口瞬间指向了声音的来源。她的职业本能终于从呆滞中苏醒，肾上腺素疯狂地涌入血液。
只见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不，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穿着一件……“活”的袍子。那件深红色的长袍，表面布满了缓缓蠕动的血管纹路，边缘是无数细小的、仿佛在呼吸的肉芽。他很高，瘦得像一具被风干的骨架，但步态却无比优雅，带着一种病态的从容。
他的脸很干净，没有其他教徒那种疯狂的自残伤痕。皮肤苍白得像瓷器，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燃烧着一种……将整个世界都视为祭品的狂热火焰。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是捧着一本用某种生物皮革装订、封面上镶嵌着一颗浑浊眼球的……圣典。
他没有看灰鸦，甚至没有看那些如同魔神般矗立的黑曜石人。他的全部视线，他整个灵魂的焦点，都凝聚在零的身上。那种眼神，不是看一个领袖，也不是看一个神明，而是在看……一个即将瓜熟蒂落的、神圣的果实。
“我们等了您太久了，圣胎。”他微微躬身，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说道，“从您发出第一个信标开始，我就知道，您正在归来的路上。您看，您的仪仗队已经就位，您忠诚的仆人也在此恭候。这伟大的创世纪，终于要迎来最后的篇章。”
灰鸦的头皮一阵发麻。“圣胎”？这是什么鬼称呼？她从战术目镜中，将这个人的影像放大，与数据库里血肉福音会的资料进行比对。
匹配成功。
【身份：血肉福音会-大祭司。威胁等级：未知。备注：此人被认为是福音会的精神领袖，极度危险，从未有过活捉记录。】
“我不是你们的……‘圣胎’。”零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没有起伏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转过身，正对着那位大祭司，“你也并非我的仆人。”
“哦？”大祭司非但没有被冒犯，反而露出一个欣喜若狂的笑容。“是的，是的！您当然不是！‘圣胎’只是您暂时的形态，是您在降临前的最后一次蜕变！而我，也并非您的仆人，我是……接生婆。”
他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整个深渊。
“您看啊，我的主！”他狂热地指向下方那颗巨大的心脏，“那是‘伟大之母’的子宫！是孕育了世间所有进化可能性的温床！但它是不完美的，是痛苦的，是空有力量却无意志的混沌！它在等待，等待着您！等待着您这颗完美的、拥有绝对意志的‘神之种’！”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在巨大的空洞中回荡。
“您将进入其中，与母体合而为一！您的意志，将成为它的意志！您的形态，将成为所有血肉的终极形态！届时，您不再是‘零’，也不再是‘暴君’！您将是新世界的神！是行走的福音！是血肉的……弥赛亚！”
灰鸦听得浑身冰冷。这个疯子……他竟然对零的来历了如指掌！他不仅知道“零”，甚至知道“暴君”！他不是单纯的狂信徒，他是一个……掌握了部分真相的、更彻底的疯子！
零静静地听着。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灰鸦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一个基于错误数据，得出了荒谬结论的……寄生虫。】暴君的声音在零的脑中做出了最终诊断，【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进化’这个词语的侮辱。】
“你的理论，存在一个根本性的逻辑错误。”零平静地回应了大祭司的狂热，“那个东西，”他指了指下方的母体，“不是‘子宫’，它是一个失败的、需要被格式化的……初代版本。而我，是来执行这个程序的。”
“格式化？”大祭司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格式化！说得好！说得太好了！神只的诞生，对于旧世界而言，不就是一次彻底的‘格式化’吗？！您看，您的神性已经如此纯粹，连言语都充满了终结与创造的真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任何反驳都会被他扭曲成对他理论的佐证。
零不再言语。与逻辑不通的程序争辩，是最低效的行为。
他抬起了手。
【清扫障碍。】
一个念头，无声地传达给了他身后所有的黑曜石人。
轰隆——！
数十个庞大的黑曜石人同时迈开了脚步，大地为之颤抖。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挡在路上的、渺小的大祭司。它们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将这个“障碍”碾成肉泥。
然而，大祭司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他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啊，最后的阵痛开始了。”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什么绝世的芬芳。“为了迎接新神的诞生，总需要一些……鲜血作为洗礼。”
就在黑曜石人军团即将冲到他面前的瞬间，异变陡生！
从大祭司身后的黑暗中，从四面八方的岩壁裂隙里，猛地窜出了无数的身影！
那些是……血肉福音会的最后残党！
但他们和零之前遇到的教徒完全不同。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可怕的变异，有的手臂化为了锋利的骨刃，有的后背长出了昆虫般的甲壳，还有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般在地上蠕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极致的、殉道者般的狂喜！
他们像疯了一样，悍不畏死地朝着黑曜石人军团发起了冲锋！
“为了始祖的飞升！”
“以我血肉，铺就神路！”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黑曜石人甚至不需要使用武器，它们只是用自己那庞大的、坚不可摧的身躯横冲直撞。每一次挥臂，都能将数名教徒砸成肉酱。每一次踩踏，都能让大地染上一片新的血色。
然而，那些教徒的目的，似乎根本就不是战斗。
他们每一个人，在被杀死的瞬间，身体都会猛地爆开，化为一滩浓稠的、冒着气泡的血浆。这些血浆，并没有四散飞溅，而是像拥有生命一般，在地面上汇聚、流淌，勾勒出了一幅……巨大而诡异的……炼成阵！
灰鸦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明白了！这不是袭击！这是一场……活祭！
这些狂信徒，正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为他们的主祭司……布置一个仪式！
很快，所有的教徒都被屠杀殆尽。整个悬崖平台，被染成了一片血海。而血海之中，一个由无数血管和神经组成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巨大法阵，已然成型！
法阵的中央，便是毫发无伤的大祭司。
他站在血泊之中，张开双臂，那件活体长袍上的肉芽兴奋地舒展着，贪婪地吸收着地上的血液。
“感谢您的净化，我的主。”他微笑着，看向零，“祭品已经献上，最后的圣餐……即将开始！”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的圣典高高举起！
那颗镶嵌在封面上的眼球，骤然睁开！
轰——！！！
整个血肉法阵瞬间被激活！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充满了疯狂与扭曲信念的精神能量，冲天而起！但这股能量的目标，不是零，而是……下方的母体！
咚！！！！！！
母体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紧接着，它以一种比之前快了十倍的频率，疯狂地搏动起来！整个猩红巢穴，都在这剧烈的心跳中开始崩溃！无数的岩石从穹顶坠落，大地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
一道深红色的、肉眼可见的能量场，从母体中喷薄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平台！
零身边的黑曜石人们，在这股能量场的冲击下，像是被投入了强酸的金属，身体表面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面具上的红光也开始剧烈地闪烁，仿佛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和混乱之中！它们与生俱来的、对母体的绝对敬畏，正在和零下达的王之命令，进行着最根本的冲突！
“零！小心！”灰鸦失声大喊，她举起枪，对着能量场中央的大祭司疯狂射击。但子弹在进入能量场后，就像陷入了泥潭，速度锐减，最终无力地掉落在地。
“没用的，迷途的羔羊。”大祭司的声音，在能量场中回荡，带着神只般的威严，“这是母体与圣胎的共鸣！这是……创世纪的胎动！任何凡物都无法干涉！”
零站在风暴的中心，纹丝不动。他能感觉到，那股能量场，正在试图……入侵他的身体，链接他的基因，将他与下方的母体……强行同调！
【警告：检测到外部强制数据链接请求。协议……无法识别。】
【开始……强制融合……】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脑海中涌入了无数混乱的、属于母体的悲鸣与渴望。
大祭司看着在能量场中身形开始变得不稳定的零，脸上的笑容愈发狂热。他高举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现在，回归您的王座吧！”
“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