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轩辕家商队出关后,唐云再未见过轩辕尚。
不见,不代表不关注,大帅府每天都会派人告知唐云关于这老家伙的动向。
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偶尔夜晚见一见杜致微鬼鬼祟祟外,早上起床漱口,然后吃饭,吃完饭撒尿,然后看书,看四书五经,中午出恭,出完恭吃饭,吃完饭洗手,之后午休,下午起来练练字,看会书,到点就睡觉,日复一日。
唐云也不意外,以为杜致微留在雍城是要等到商队回来,确保事情搞定。
到了大帅府,唐云都懒得装了,也不用通禀,进了月亮门来到后院,轩辕尚如往常那般正在看书。
也是巧了,雨刚停,轩辕尚刚出屋坐下。
听见脚步声,轩辕尚抬起头,周正祥转过身。
唐云径直走了过去,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对面,周正祥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轩辕尚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看书。
“老东西!”
唐云甩了甩头上的雨水,和刚从河里钻出来的大金毛似的。
周正祥一伸手,手掌挡在了轩辕尚的脸旁。
唐云乐够呛:“不愧是豪族,孩子够有眼力见的。”
周正祥都懒得搭理唐云,轩辕尚没明说,却已经将年纪轻轻的唐云当成了与他身份相匹配之人,无论是敌是友。
既如此,那么周正祥就没资格和唐云逼逼赖赖了,不是对唐云尊重,是出于对轩辕尚的尊重。
“做个交易。”
唐云将靴子脱了下来,甩了甩,还行,没有进水。
“七千贯,还给你,拖住杜致微十日,今天开始算,至少让他十日之后才离城,怎么样。”
听闻此言,看书的轩辕尚笑了,笑的很是戏谑。
唐云不以为意,轩辕家不差七千贯,差的是面子,七千贯,买不回轩辕家丢掉的面子。
“还不说话是吧,那行,我说。”
唐云将靴子穿好,苦笑一声:“说句老实话,不撒谎,我真不愿意得罪你们轩辕家,如果不是在雍城,而是在洛城,在任何一座城池,见到了你,我比杜致微还能舔,真的,那话怎么说来着,对,如您老不弃,小子唐云愿为您老鞍前马后养老送终。”
轩辕尚的目光终于从书中收了回来,扭过头,竟然面露几分怒容。
“你…是来认错的?”
“不是认错,就是和你说一下,如果不是在雍城,我肯定不会得罪你,可惜,这是雍城,可惜,我必须得罪你。”
轩辕尚眉头紧皱,足足许久,脸上的怒容消失的无影无踪,拿起了《诗经》,继续专注的读着。
只有周正祥注意到了,轩辕尚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似是欣慰的笑意。
“我心里和明镜似的,杜致微来雍城就是为了搞我的,想要讨好宫中,牛犇抓了他不少人,他也知道误会了,没必要招惹我,可还是继续招惹我,恨不得弄死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是得了你的授意吧。”
轩辕尚不言不语,一言不发,如同默认。
“再说句心里话,我以前很敬重轩辕家,真的,因为你们是少数为南军考虑的世家豪族,屈指可数。”
“哦?”轩辕尚终于开口了,目光依旧在书上:“老夫可未看出你对我轩辕家有丝毫敬重之心。”
“敬重这种事,不是嘴上说说的,总之,我之前真的对轩辕家很敬重,换了除了雍城任何一个地方,我都不敢招惹轩辕家,我想说的是,只要你能让杜致微再滞留十日,条件随你开,咱慢慢商量。”
“老夫好奇的紧,十日后你又能如何。”
唐云嬉皮笑脸的说道:“想办法啊,万一十天之内我想到办法呢,他要是这几天走了,我就是想到办法也没用了。”
“这鬼话,老夫不会信。”
“你爱鸡…爱信不信,无所谓,留他十日,条件随你开,怎么样。”
“好啊。”
轩辕尚终究放下《诗经》了,微微转过身,目视唐云。
“负荆请罪,跪于大帅府之外,负荆请罪一日,老夫便多留那杜郎中一日,负荆请罪十日,老夫便留那杜郎中十日,如何。”
阿虎勃然大怒,唐云微微摇了摇头。
“跪于大帅府外负荆请罪…”
唐云缓缓站起身,呵呵一笑。
“自从我得知杜致微快要离城后,我不止一次考虑要不要来找你,直到今日,即便是来的路上,我也在不断说服自己,要有大局观,大局观大局观还是他妈的大局观。”
唐云低下头,望着轩辕尚:“光着膀子跪在外面,还背着荆条,这不是大局观,这是观大局,这是老匹夫你要观我大菊,让本官这六大营军器监监正颜面无存,丢脸丢到姥姥家,丢人,我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现在我的大菊…不是,我的颜面,不止是我的颜面,更是南军的颜面。”
说罢,唐云转身就走。
再看轩辕尚,只是面无表情,刚要再次翻开《诗经》,月亮门前的唐云转过了身。
“对了,刚才你问,为何没有看出我对轩辕家有一丝一毫的敬重之心,现在我回答你,没有骗你,我的确敬重过你们轩辕家,不过只是那么一两天,自从我知道你们轩辕家当年发现江修回造反从而离开殄虏营,自从我知道甚至是你们早就清楚了连姬晸也要造反后,敬重,呵呵,在本少爷面前,你们轩辕家,就他妈是一个笑话,老匹夫,你给我等着,杜致微,我留定了,而且还要你轩辕家哭着喊着求着本少爷,将他留下!”
说到这里,唐云的面容几近扭曲,像是发狠,像是无能狂怒,可扭过头之前,眼神中满是嘲弄鄙夷之色。
唐云带着阿虎就这么离开了,被威胁了一通的轩辕尚倒是没怒。
“正祥。”
“孩儿听着。”
“你说,这混账东西,是否还有倚仗?”
“您是指他口中十日之后,还是…”
“刚刚,刚刚他说的那一番话。”
轩辕尚的面色极为复杂:“他说咱轩辕家会哭着喊着,求着他将杜致微留下,这一番话,为何听在耳中,不止是心中不舒坦,还略微有些担忧。”
“孩儿想不到他还有何法子。”
“去,派人盯着他,盯着军器监。”
“是。”
“还有。”
轩辕尚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当年江修一案,还有姬晸父子二人,咱轩辕家作壁上观,当真是…是错了吗?”
周正祥满面诧异,这有什么错不错的,皇帝换了多少个,造反的更是不知凡几,和轩辕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轩辕家要造反,何错之有,再者说了,发现人家造反了,给人家举报了,万一人家真的造反成功了怎么办。
“知你心中想的什么,可那小子,为何如此仇视我轩辕家?”
顿了顿,轩辕尚挥了挥手:“罢了,不知所谓的张狂小儿,去派人盯着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