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星系，盘古星。
“女娲之心”最深处的最高权限实验室——“创界殿”内，气氛凝固如冰。
何强、索菲亚，以及生命科学部的狂人李颖教授。
三人正对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一道复杂到极致的立体结构图，沉默已久。
这道由无数光点与能量线构成的蓝图，正是“女娲”在解析了“四代神体方程式”后。
耗费整整数周推演出的第四代神体初步构建模型。
它近乎完美。
理论上，它比凯莎的神圣之躯更兼容并蓄，比莫甘娜的恶魔之躯更稳定可控。
但它只是一个理论上的空中楼阁。
“老板，我们撞上墙了。” 最终，还是李颖率先打破了死寂。
她一把摘下脸上的全息眼镜，使劲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神圣方程式’是天才的构想，它告诉了我们如何通过影响暗位面。
来‘间接’改变主物质世界原子的内部结构。”
“这等于给了我们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微观世界的大门。”
“可问题是，门后面是什么，我们他妈的两眼一抹黑！”
李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科学家的狂热与抓狂。
“质子、中子、电子……我们对这些构成万物的最基本‘砖块’的了解，但……”
“我们不知道它们为何以那种方式组合。
更不知道用更强的外力把它们撕开后，里面会蹦出什么鬼东西！”
“但我们想在原子内部搞‘微雕’，如何雕刻是个问题。”
索菲亚难得地没有吐槽，她抱着手臂，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尝试用‘女娲’的算力模拟质子内部结构。
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截然不同，数据充满了混沌和不确定性。”
“这只说明一件事——我们的基础物理理论，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我们现在就像一群只会按计算器，却不懂加减乘除的小学生。”
“凯莎给了我们公式，我们却连公式里的变量代表什么，都搞不清楚！”
何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副蓝图。
他当然清楚，在已知宇宙中。
绝大多数文明在发展到可以进行星际航行之后，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一条“捷径”。
将所有科研资源，投入到对暗能量和暗位面技术的研究上。
因为这能带来最直接、最快速的实力提升。
他自己也可以这么做。凭借“万物分解”的能力。
他完全可以去捕获和解析其他文明的虚空引擎。
或者直接从莫甘娜、卡尔身上“薅”更先进的技术。
但那终究是“拾人牙慧”。
抄作业，永远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永远不可能成为出题人。
“一个文明，想真正地超越所有对手，就必须在所有人都忽视的、最根本的领域。
建立起无可撼动的理论霸权！”
何强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创界殿”内激起回响。
他转身，面对着自己的两位核心科研主管，做出了一个让她们大脑几乎宕机的决定。
“我决定，从今天起，将帝国90%的最顶级科研资源，全部转向！”
“暂停对四代神体的直接研发，暂停对暗位面技术应用的深入探索。”
“我们只做一件事。” 何强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
“搞清楚，构成这个宇宙的最基本‘砖块’，它妈的究竟是什么！”
李颖和索菲亚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们当然明白何强的意思。
这是要放弃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短期利益。
去投资一个可能几百年、几千年都看不到回报的基础物理学！
这在任何一个文明的发展史上，都是不可理喻的疯狂赌博！
“老板，你疯了？”索菲亚的量子大脑瞬间过载，警报灯狂闪。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的舰队升级、武器迭代、AI进化……所有项目都会因为资源转移而大幅放缓！”
“而我们的敌人，卡尔、莫甘娜，甚至那些躲在暗处的虚空势力，可不会停下来等我们！”
何强却笑了。
“我当然知道。”
“但我也知道，一旦我们成功，我们建造的就不是一艘更快的船。
而是一条全新的、只属于我们自己的航道。”
“到那时，他们跑得再快，也只能在我们的航道上，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吃灰。”
他走到全息星图前，双手在上面飞速划动。
一个堪称宇宙工程学奇迹的疯狂构想，在他手中缓缓成型。
“我需要一个……终极‘显微镜’！”
“一个能将质子、中子，甚至更微小的基本粒子加速到无限接近光速。
然后让它们狠狠撞在一起的‘怪物’！”
“我要亲眼看看，在宇宙大爆炸之初的能量级别下，物质的本源，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一个巨大的、横跨整个星系的环形轨道，出现在星图之上。
索菲亚看着那个庞然大物的轮廓，数据流都出现了乱码。
“超级……粒子对撞机？！”她失声喊道。
“老板，你知道这玩意儿要多大吗？！”
不等何强回答，“女娲”冰冷而精确的数据已经投影在所有人面前。
【根据初步可行性推演，为达到窥探“夸克-胶子等离子体”。
及以下层级所需的基础对撞能级，该加速轨道环的最低要求直径为：90亿公里。】
【单次全功率对撞实验，所需峰值能量约等于一颗G2V型黄矮星
（例如太阳）在0.1秒内释放的能量总和。】
“嘶——”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李颖，也忍不住捂住了嘴。
直径90亿公里！这几乎是整个太阳系，从太阳到冥王星轨道的直径！
一次对撞，就要抽干一颗恒星！
这已经不是疯狂了，这是神话！
李颖忍不住开口：“老板，能源问题……
就算我们把烈阳星那个‘充电宝’榨干了，也远远不够啊。”
“我最近根据她提供的‘太阳之光’基因样本。
结合我们最新的反物质技术和已经成功优化了恒星能量汲取和转换效率。
甚至在乾元星系外围，已经开始搭建‘戴森环’的实验性框架。”
“可即便我们把整个乾元星的恒星能量都抽空，也只够这个大家伙……打个‘嗝’。”
何强却毫不在意。
“能源是工程问题，工程问题，总有办法解决。”
“现在，关键是选址。”
他手指在星图上快速滑动，越过繁华的银河系。
最终点在了一片标记为“K-749”的荒芜星域。
“就这里了。”
林文轩的远程投影出现在一旁，这位首席战略官推了推眼镜。
“陛下，K-749星系，资源极其贫瘠。
几乎没有任何生命星球，被星际航海家们称为‘蛮荒之地’。选择这里……”
“就是因为它够荒凉，够偏僻，够不引人注意。”何强打断了他。
“我们的这个‘玩具’，动静太大了。
必须藏在一个绝对安全、任何已知文明都发现不了的地方。”
“而且……” 他指着K-749星系内部几个闪烁着诡异红光的标记。
“这里有十几颗大小不一、状态稳定的黑洞。”
“这对于我们同步进行引力、时空和黑洞理论的研究，无疑是一个天然、完美的‘实验室’！”
所有人都沉默了。
将一个足以毁灭星系的超级工程，建在一片布满黑洞的死亡星域里。
这种手笔，也只有他们这位帝皇能想得出来。
“好，就算地方和能源问题我们能想办法解决。”
一直没说话的总工程师亚历山大·沃尔科夫，此刻的脸色比哭还难看。
他调出一份新的模拟数据，指着上面那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环。
“陛下，真正的噩梦，在这里。”
“这个直径90亿公里的环形对撞机。
它的轨道构件本身，为保证粒子加速的精度，直径不能超过十米。”
“这意味着，在长达近三百亿公里的宏伟周长上。
整个轨道必须保持绝对平滑、绝对坚固、绝对稳定！”
“任何一个原子级别的微小起伏，在光速的加持下。
都会被放大到灾难性的程度，导致整个实验彻底失败！”
“宇宙空间里，无处不在的粒子风暴、恒星光压、引力波纹……
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干扰，都能轻易让这个脆弱的‘细环’扭曲成麻花！”
沃尔科夫看着模拟数据中，那根轨道被各种宇宙射线和引力波动扭曲变形的惨状。
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
“我们需要一种……在宏观尺度上，能够对抗宇宙自身无序性超强材料！”
“这种材料，根本不存在！”
整个“创界殿”再次陷入死寂，比之前更加压抑。
这似乎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束手无策之际，何强又笑了。
他慢悠悠地调出了另一份技术档案。
那是之前为了研发“归墟之泪”动能武器，而进行的一项附属研究。
【项目名称：强相互作用力固化膜】
【技术原理：通过“夸克级工程”技术，以“源初神金”为催化基座。
将构成物质内部的强相互作用力极限强化，并使其稳定地向外延伸。
形成一层具备绝对光滑、绝对坚固特性的二维薄膜。】
这份档案，正是包裹“归墟之泪”弹丸那层不起眼“外壳”的技术说明！
“用它来建造对撞机的轨道，怎么样？”何强轻描淡写地问。
沃尔科夫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他冲到屏幕前，双手颤抖地放大着那份数据，嘴里念念有词。
“绝对光滑……绝对坚固……对外部时空扰动的极致稳定性……我的神啊！”
他猛地回头，声音激动到变调。
“陛下！这……这就是天作之合！是上帝为这个项目专门准备的礼物！”
难题，迎刃而解。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陛下，虽然材料找到了，但制造长达三百亿公里的轨道。
所需的材料总量，依然是天文数字！”
“而且，这种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的生产工艺极其复杂，良品率……只有可怜的20%！”
面对这个难题，何强只是挥了挥手。
展现了“大乾帝国”最不讲道理，也最令人敬畏的一面。
“良品率低，那就用数量去淹没它！”
他通过量子通讯网络，向整个帝国下达了最高指令。
“命令：在盘古星及其所有工业卫星上，立刻建造一千万座‘深空智能材料合成工厂’！”
“所有工厂36小时不间断运转，目标只有一个——生产这种强相互作用力材料！”
“资源，无限量供应！”
一声令下，整个乾元星系，这台庞大的战争与工业机器，瞬间被推到了极限！
盘古星的地表，和环绕着它的十几颗工业卫星上。
数千万座狰狞的、金属巨兽般的自动化工厂，在短短几天内拔地而起。
恐怖的工业轰鸣，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星辰的交响乐章！
无数的资源被送入熔炉，无数的残次品被抛弃。
只有那20%的精华，被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仅仅用时一个月。
当最后一批闪耀着暗金色光芒的轨道构件被生产出来时。
整个帝国，为了这个项目而生产的各种工程机器人。
运输机器人、生产机器人……其总量堆积起来，甚至堪比一颗木星的大小！
有了充足的材料和之前积累的“大基建”经验。
接下来的建造过程，便如同一场摧枯拉朽的艺术表演。
K-749蛮荒星系。
在何强的亲自坐镇指挥和“女娲”的精确调度下。
数百万台最先进的“开拓者”深空建造型机器人。
如同最高效的工蚁，在那片死寂的星空中，开始编织一张前所未有的巨网。
它们将一段段轨道构件精准地对接到一起，误差被控制在普朗克尺度之下。
它们拉伸、固定、校准……
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
一条直径90亿公里，周长近三百亿公里。
通体闪耀着暗金色光芒的宏伟圆环，便完美地横亘在了那片蛮荒星系的中央！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比任何星辰都更加璀璨，比任何神迹都更加壮丽。
它是一个文明对真理发起的终极冲锋号角。
……
“乾坤号”旗舰，战略指挥中心。
林文轩和智能总管“嫦娥”看着全息屏幕上传回的实时画面。
再次对“大乾帝国”的文明等级，进行了一次全面的重新评估。
“结论出来了。”嫦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综合评定，帝国的文明等级，已稳固地达到了三级文明（星际播种者）的初期阶段。”
“其中，能量利用效率，因为零点能源开发技术的持续优化
和对恒星能量的初步应用，已经达到了三级文明中期的水平。”
“在部分尖端技术领域，例如夸克级材料工程、准天体计算机。
以及这个刚刚建成的超级粒子对撞机，其技术理念和工程实现能力。
甚至已经触摸到了四级文明的门槛。”
“但……”嫦娥的数据流顿了一下。
“我们最大的短板，依然是人口基数和文明的社会学发展。”
“我们就像一个严重偏科的巨人。
物理和工程学已经顶到了天花板，但社会学和生物学，还只是个婴儿。”
林文轩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一个人口不足十万的‘三级文明’，说出去恐怕会笑掉全宇宙的大牙。”
“不过，这样也好，根基打得比任何文明都牢固，就是……确实有点畸形。”
……
K-749星系，超级粒子对撞机的中央控制枢纽内。
何强独自一人站在这座宏伟到足以让任何神级文明都为之侧目的“神之对撞机”前。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的控制台上。
他能感觉到，在这条长达三百亿公里的管道内。
无穷无尽的能量正在汇聚，两束被加速到无限接近光速的质子流，已准备就绪。
他知道，一旦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
他将有机会窥探到宇宙最深沉、最本质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将是他未来冲击四代、五代，乃至更高层次神体的关键钥匙。
也就在他即将按下按钮的同一时刻，林文轩的通讯请求强制接入。
“陛下，人口问题……已经成了限制我们迈向四级文明的最终枷锁。”
何强的手指停在按钮上方，沉默片刻，忽然邪魅一笑。
“锁？那就砸开它。”
“告诉嫦娥，准备‘借种计划’。”
林文轩一愣：“借……借种？向谁借？”
何强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落向了那颗遥远的蓝色星球。
“当然是回我们的母星……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