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更鼓声穿透了庙会的喧嚣,带来一阵骚动,锣声由远及近,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神轿巡游——!万民退避——!”
尖利悠长的呼喝声从长街尽头传来,人群瞬间向街道两侧退去!
那些吆喝的摊贩、表演的艺人以及算命的半仙,脸上的笑容都瞬间凝固,动作僵硬地收起摊位或垂首肃立,鼎沸的人声也瞬间消失,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和脚步移动的沙沙声,就连灯笼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的香烛烟味陡然浓烈起来。
戌时三刻到了!
规则2:【神轿巡游,万民退避,垂首肃立,勿直视,勿喧哗,勿挡道】!
楚砚、夜鹰、伊万、让·雷诺迅速汇合于街边一处售卖面具的摊位旁,四人紧贴的墙,随着人流低下头。
夜鹰手中的那盏白色八角宫灯被她巧妙地用身体遮挡住大半光芒。
“咚!咚!咚!”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股威压混着浓烈到化不开的香火味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虽然【规则之眼】的视野受到了规则的限制,但被动感知仍让楚砚“看”到了:
【八名身穿红色号衣头戴狰狞鬼面,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的“轿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来。
他们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抬着一顶被红轿帷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神轿!那轿帷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和无数闭目的神佛图案。
轿前,一名穿着玄色道袍手持拂尘,面容笼罩在兜帽下的“引路道人”,步伐飘忽,似乎脚不沾地。
而轿后,跟着两队面无表情,穿着靛蓝镶红边号衣的“巡丁”,眼神空洞,手按腰间的佩刀。】
勿直视!勿喧哗!勿挡道!规则之下,杀机四伏!
楚砚眼观鼻,鼻观心,绷带下的左眼传来持续的温热,稳固心神。
伊万低着头,脖颈青筋毕露,显然在强忍着抬头一探究竟的冲动。
而让·雷诺闭着眼,呼吸悠长,夜鹰则低垂着眼睛。
就在队伍行至楚砚四人的附近时。
突然!
“哇——!”
一声孩童凄厉的哭喊声响起!
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穿着红肚兜的男童不知何时从人群中挤出,似乎被拥挤的人群踩到了脚,摔倒在巡游队伍正前方不足三米处!
而他手中的老虎糖画摔得粉碎,正捂着小脚丫放声大哭!孩子的母亲则僵在原地,脸上露出了惊恐,却不敢上前!
挡道!喧哗!
【规则之眼】被动警示(最高级):【触发规则!巡游仪轨锁定目标(男童)!清除程序启动!】
楚砚不禁转头看去,只见神轿前的引路道人脚步猛地一顿!兜帽下,两道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地上的男童!
他手中的拂尘无风自动!八名轿夫的脚步整齐地停顿,神轿悬停在男童上方!随即,轿帷无风自动,隐约透出了红光!与此同时,两队的巡丁同时拔刀!漆黑的刀锋出鞘,发出了整齐的铿锵声!
所有垂首肃立的人身体都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而那男童的哭声戛然而止,小脸瞬间煞白,浑身抖如筛糠。
规则之下,似乎无人能救!
但就在这死寂的瞬间!
夜鹰借着身体的遮挡,猛地将手中那盏白色八角宫灯向前方的地面一倾!
“嗤——!”
一点微弱的火星从灯内飘落,精准地落在灯骨内的一行刻字上——“秤上断魂重”!
“轰!”
只见,那行刻字瞬间爆发出了血光!
而那血光又化作了如秤杆虚影般的红光,瞬间投射在了当铺的方向!
几乎同时!
裕和当铺内,柜台上的那杆“公道秤”动了!那兽头秤砣猛地向下一沉!秤杆高高翘起!
“啊——!”
当铺内传出一声金不换惊怒交加的尖叫声!随即是重物倒地和柜架倒塌的混乱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引路道人的目光被当铺的混乱和那道诡异的红光吸引了一瞬!神轿中透出的红光也微微波动!就连巡丁拔刀的动作都出现了短暂的迟滞!
机会!
“失礼了!”
让·雷诺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依旧低着头,身体却向前滑出半步,宽大的月白袍袖拂过地面,恰好将那个吓傻的男童卷入怀中!
他抱着男童,顺势退入旁边一家已收起摊位的布匹店门帘下,垂首肃立,仿佛从未移动过!
神轿前,引路道人兜帽下的目光扫过让·雷诺和瑟瑟发抖的男童,又扫了一眼当铺方向。
很快他又将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摆,那八名轿夫再次踏出步伐,神轿缓缓移动,红光收敛,巡丁也收刀入鞘。
巡游队伍继续前行,消失在长街另一头的灯火阑珊处。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远去,凝固的人群才重新发出压抑的喘息和低语。
这时那名母亲才敢冲过去抱住男童,紧紧将其搂在怀里,依旧不敢看让·雷诺一眼,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而楚砚四人则汇合于布匹店门口。
“乌拉!吓死老子了!”
伊万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那轿子…感觉比上次的血轿还邪门!”
夜鹰手中的八角宫灯已恢复正常,但灯骨内的刻字却黯淡无光。
她看向让·雷诺,微微颔首。
“时机判断完美。”
刚才若非让·雷诺巧妙的出手,那男童必死无疑,甚至可能引发规则的连锁反应。
而此时的让·雷诺脸色微白,显然刚才的行动耗费了他的心神,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谜灯指路,‘秤上断魂重’…当铺是关键。那杆秤,恐怕是规则陷阱的核心枢纽之一。”
闻言,楚砚的目光扫过长街尽头神轿消失的方向,又望向了城隍庙缭绕的香火。
“心头愿…太平鼎…”
楚砚的声音低沉。
“当铺,城隍庙,还有这盏灯…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他的眼睛倒映着远处城隍庙飞檐下悬挂的灯笼,而那灯笼的光晕中,似乎隐约浮现出一个“鼎”形虚影。
子时的散场锣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太平鼎下的“心头愿”,恐怕才是这喧阗诡庙会真正的献祭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