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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清水寺突发案件的波及,秀知院学园原定的集体游览计划被迫中止,学生们再次获得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平冢静因为需要处理班级事务、与校方沟通以及应对案件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在确认初音情况稳定后,便匆匆赶回了宿舍,将照顾初音的任务完全交给了璃光院星野。

然而,从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病房开始,一种微妙到令人不安的沉默,便在星野和初音之间弥漫开来。

初音醒了,但不同于昨日醒来时那种脆弱依赖、哭着寻求拥抱的模样,今天的她,异常地安静。

她只是静静地靠在床头,目光低垂,看着自己放在雪白被单上的手指,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图案。

当星野与她说话时,她既不抬头与他对视,也不给予任何语言上的回应,只是用长而卷翘的睫毛掩盖住那双总是盛满情绪的紫色眼眸,将所有的思绪都封锁在一片沉寂之下。

比如,星野细心地挑选了一个红润的苹果,坐在床边,拿出随身的小刀,动作流畅而专注地开始削皮。果皮连绵不断地垂下,露出里面饱满晶莹的果肉。

“初音,”

他将削好的、切成小块放在小碟子里的苹果递到她面前,声音温和,

“吃个苹果吧,补充点维生素。”

初音没有说“好”或者“不想吃”,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偏移。她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直到星野无奈地将小碟子轻轻放在她交叠的手边,她也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纤细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星野心中困惑,但没有追问。他以为她可能是身体还不舒服,或者没胃口。

再后来,到了服药的时间。星野严格按照医嘱,用温水兑好药液,试了试温度,确保不烫口,然后才端到初音面前。

“初音,该吃药了。” 他的声音依旧耐心。

这一次,初音有了反应。她默默地伸出手,接过了水杯和药片,然后低下头,避开星野关切的目光,小口小口地将药吃完,整个过程迅速而沉默,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吃完药,她将空杯子放回床头柜,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姿态,视线重新落回虚无的某一点。

星野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反常的沉默,与昨日那个扑在他怀里哭得像个泪人、软糯依赖着他的女孩判若两人。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冰冷的墙壁,在一夜之间竖立了起来,将他隔绝在外。

但他了解初音,他知道她敏感而纤细的内心世界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她这样的沉默,绝非无缘无故。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沉重地压着,让她不知如何开口,甚至不敢面对他。

是还在为走失的事情后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于是,星野选择了沉默的陪伴。他没有急躁地追问,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只是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她。

他帮她调整靠枕的角度,让她更舒服;他留意着点滴的进度,及时呼叫护士;他去打开水,将水温保持在最适合饮用的温度;他甚至找来了一些轻松的杂志,放在她手边,虽然她一眼都没看。

他用自己的行动无声地诉说着:我在这里,无论你为何沉默,我都会陪着你。

……然而,星野越是这般沉默而体贴地付出,初音内心的煎熬就越是剧烈!

他每一个温柔的动作,每一次安静的守候,都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绵绵密密地扎在她那颗被自卑和恐惧占据的心上。

那个黑色的、刺眼的“凶”字,如同一个无法驱散的梦魇,依旧高悬于她脆弱的灵魂之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看吧,你的恋情,从最初就充满了波折和不幸的预兆!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如此完美的幸福?星野君对你越好,你就越是亏欠他,越是证明你根本无力维系这段感情!

那份抽签带来的阴影,混合着她根深蒂固,源于出身和过往的自卑感,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星野默默为她做的一切,只觉得胸口闷痛万分,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想要开口,想要告诉他她的恐惧,她的不安,她那可笑又可怜的自卑。可是话语堵在喉咙里,像是一团湿透的棉花,沉重而滞涩。她害怕说出口后,会看到星野的双眼,害怕会打破此刻这看似平静的假象,害怕……那预兆真的会因她的坦言而加速降临。

……………………………………

当天傍晚,医生确认初音的高烧已退,身体指标基本恢复正常,批准了她出院。手续办妥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了医院。

京都的傍晚,天空被夕阳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但空气中已经带上了夜的凉意。

星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初音微凉的小手。初音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握着,依旧低着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以及脚下不断后退的人行道砖。

他们默默地走向最近的电车站,汇入了下班放学的人流。

傍晚的电车,如同一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挤满了疲惫的上班族,放学的学生和购物的主妇。车厢内空气混浊,人贴着人,连转身都困难。

星野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将初音更紧地护在身前。他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作为屏障,为她隔开周围拥挤的人潮。

他一只手牢牢抓住头顶的扶手,另一只手则坚定地环住初音的腰,将她整个人几乎圈禁在自己怀里那一方小小的安稳空间里。

初音依旧沉默着,没有像往常那样软软地靠着他撒娇。但当电车启动、因为惯性而摇晃时,当周围的人群因为到站而骚动推挤时,她的身体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自然而然地、更深地埋进了星野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甚至下意识地用额头抵住了他的胸膛,仿佛那里是风暴中唯一安全的港湾。

依赖他,早已成为了她刻入骨髓的本能,即使心被沉重的思绪禁锢,身体却依旧诚实。

夕阳的余晖透过飞驰的电车窗玻璃,斜斜地照射进来,在拥挤嘈杂的车厢内投下移动的光斑。

其中一缕金光,恰好落在初音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她精致柔和的轮廓,那长长的睫毛在光线下仿佛变成了透明的金色羽翼,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像一幅被时光定格的美好画卷,尽管沉默,却有一种惊心动魄,脆弱而依赖的美。

星野低下头,看着怀中少女这安静得近乎隐忍的模样,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心中那片因为她的沉默而泛起的微澜,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在等。

他相信初音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有满腹的委屈、恐惧和迷茫想要倾诉,只是暂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出口。

他不想逼迫她,不想让她因为顾及他的感受而勉强自己。他尊重她的沉默,也愿意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整理那些纷乱的情绪。

她那天固执地不肯先回宿舍,宁愿在雨中徘徊直至昏倒,背后一定有着他尚未知晓的、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理由。

……其实他猜对了。

此刻紧紧依偎在他怀里的初音,内心正经历着惊涛骇浪。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打架。

该怎么说?

从何说起?

说那个可笑的“凶”签吗?说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吗?

星野君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很迷信?很……不可理喻?

他那么优秀,那么耀眼,而我……我只是一个顶着妹妹名字,活在谎言里的冒牌货……

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好吗?真的可以奢望永远留在他身边吗?

惶恐、害怕、深入骨髓的自卑……这些负面情绪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吞噬。她只能更加用力地抓住星野腰侧的衣服,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晚高峰的电车,每一站都涌上更多的人,车厢内的空间被压缩到了极限。

初音几乎整个人是坐在星野的腿上,被他牢牢地圈在怀抱与车厢壁之间。感受着周围令人窒息的拥挤,又看了看电车线路图上显示即将到达的、靠近宿舍的一站,星野突然做出了决定。

他低下头,在初音耳边轻声开口了。尽管在嘈杂的车厢里,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他胸腔的震动和贴近的气息:

“我们下一站下车吧,走回去。反正也不远了。”

怀里的初音愣了一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星野紧紧牵着手,开始随着下车的人流,艰难地向门口移动。

星野走在前面,用自己不算特别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肩膀和手臂,为她奋力拨开拥挤的人群,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引领。娇小的初音,就这样被动却又无比安心地,一步一步,紧紧跟在高大的他的身后。他的背影,在这一刻,仿佛能为她阻挡全世界的风雨。

被他这样保护着,牵引着,穿过混乱的人潮,她恍惚间觉得,只要跟着他,哪怕前路未知,也能一直走下去,走到很远很远的未来。

终于离开了人头攒动、空气污浊的车站,来到了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街头。夜晚的京都,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展现出一种朦胧而浪漫的气质。晚风带着凉意吹拂而过,带走了一丝从车站带出来的闷热。

两人依旧牵着手,漫步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谁也没有先开口,沉默如同一条无形的丝带,缠绕在两人之间。

初音重新低下了头,视线落在两人紧紧相扣的手指上,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干燥而温暖的温度。

星野则昂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被各色灯光点亮的夜空和建筑轮廓,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清晰冷峻。

多久……没有像这样,只是静静地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了?

星野的脑海里,不经意间浮现出这个念头。

——没有特定的目的地,没有喧闹的人群,只有彼此交握的手,和脚下延伸的道路。这份难得的宁静,远离了案件,学业和人群的喧嚣,让他纷乱的心也渐渐沉淀下来。

他的思绪飘得更远,回到了那个夜晚,在宿舍里,他第一次向初音坦白自己混乱的记忆和怀疑。

同样是两个人,同样需要面对内心的困境,只是地点不同,心境也已迥异。

没想到……我们已经一起,携手走过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共同经历了那么多……

就在这时,星野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面对着一直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的初音。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惊讶而微微抬起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在街灯下显得格外深邃明亮,里面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以及那深藏其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你的生日,”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打破了持续已久的沉默,

“是在6月26日,对吧。”

这突如其来的日期,让初音猛地抬起头,彻底愣在了原地。她紫色的眼眸因为震惊而睁大,直直地对上了星野专注的目光。

星野看着她惊讶的样子,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歉意,有心疼。他微微低下头,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郑重: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对不起,初音。”

这句道歉,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初音心中那道沉重的枷锁。

她看着眼前这个向来骄傲冷静的少年,此刻为了过去一个无心的疏忽而如此认真地低头道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酸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摇头。

但星野没有停下,他重新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初音那双氤氲起水汽的紫色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后天……也就是我的生日。”

他顿了顿,看着初音眼中更加明显的震动和茫然,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带着些许期待和不容拒绝的浅笑。

“……我们一起过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初音心中所有的阴霾和屏障。

“就当是……我在你的世界里迟到后,给你的补偿。”

远处,繁华商业街的霓虹灯璀璨闪烁,五彩斑斓的光芒流转不定,如同梦幻的星河。

其中一束暖黄色的光,恰好投射在星野的侧脸上,将他俊朗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浓烈爱意和坚定承诺。

那光芒,也清晰地映照在初音睁大的眼眸里,仿佛在她那片被自卑和恐惧笼罩的黑暗心湖中,投入了一颗无比耀眼,无比温暖的太阳。

初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带着浓重哭腔,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回应!

她猛地伸出双臂,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动依赖的姿态,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环住了星野的腰,将滚烫且布满泪水的脸颊,深深地,毫无保留地埋进了他温暖可靠的胸膛里!

“嗯……!”

星野感受到了怀中女孩那细微却坚定的回应,以及那几乎要将他勒痛的拥抱力道。他脸上的笑容加深,眼中充满了释然和满足。

他同样用力地回抱住她,将她娇小的身躯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金色发顶。

两人就这样站在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街头,紧紧相拥。

周围是喧嚣的城市夜晚,而他们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立而静谧的宇宙,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温暖的体温在交融。所有的沉默、不安、猜疑和恐惧,似乎都在这个拥抱和这个简单的约定中,冰雪消融。

一个关于生日的约定,不仅仅是对过去的弥补,更是对未来的共同期许。

可爱是你的本领,可爱你却是我一辈子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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