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时的休整在死寂与警觉中流逝。
独狼准时睁眼,瞳孔在古书微光下瞬间聚焦,没有丝毫刚醒来的迷茫。他替换下几乎撑到极限的莱利,后者几乎在躺下的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洞穴内重归寂静,只有莱利疲惫的鼾声和吴枫微不可闻的呼吸交错。
独狼没有浪费任何时间。他再次拿起那本古书,没有急于向吴枫输送能量,而是尝试着将意念沉入书页本身。他不再下达指令,而是像破解密码般,仔细“阅读”那些流动的、非人的符号,感受其笔画转折间蕴含的奇特韵律。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那些符号如同天书,拒绝任何形式的理解。但独狼的意志坚如磐石,他摒弃了“理解”的企图,转而用纯粹的感知去“触摸”它们的存在。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共鸣开始产生。
他仿佛“听”到了冰层挤压的轰鸣,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他“看”到了亿万年的风雪,将生机掩埋,将大陆塑造成如今的荒芜。一种宏大、冰冷、近乎永恒的“存在感”包裹了他。
这不是冰髓核心那种充满侵略性和毁灭欲的“寂灭”,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客观的……**记录**。是这颗星球自身记忆的冰山一角,关于寒冷,关于时间,关于生命在极端环境下的挣扎与蜕变。
这本古书,或许并非武器或工具,而是一把**钥匙**。一把通往星球古老记忆,或者说,通往某种更深层自然规则的钥匙。
而吴枫体内的冰髓核心,更像是这种古老规则在特定条件下,被扭曲、异化后产生的“恶性肿瘤”。它继承了“冰”与“寂灭”的表象,却失去了其作为自然循环一环的内在平衡。
就在独狼沉浸在这种宏大感知中时,异变陡生!
一直沉寂的吴枫,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扼住般的嗬嗬声!他双眼依旧紧闭,但眼皮下的眼球在疯狂转动。一层薄薄的、带着幽蓝光泽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体表蔓延!
古书的光芒剧烈闪烁,变得明暗不定,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和冲击!
“独狼!”莱利被惊醒,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独狼瞬间切断了与古书的深层连接,意念转为最直接的镇压和安抚!他双手虚按在古书上,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试图冲破束缚的冰寒能量!
“**压制!**”
古书光芒暴涨,乳白色的光晕如同实质的锁链,缠绕上吴枫的身体,与那幽蓝冰晶激烈对抗,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摩擦的刺耳声响。
吴枫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交替闪过极度的痛苦和冰冷的漠然。他的嘴唇翕动,断断续续的、夹杂着中文和无法辨识语言的词语逸散出来:
“……错了……全错了……”
“坐标……是陷阱……”
“……他们……在‘墙’外看着……”
“种子……不止一颗……”
“回家……不能……”
词语破碎,意义模糊,却透露出令人心悸的信息。
坐标是陷阱?他们?墙外?种子不止一颗?
独狼眼神锐利如鹰,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牢牢刻印在脑中。吴枫此刻的状态,像是一个不稳定的信息中转站,一边是冰髓核心携带的混乱邪恶的寂灭意志,另一边,或许是他自身在极限状态下,无意间捕捉到的、隐藏在事件背后的真相碎片!
“吴枫!守住本心!”独狼低喝,声音带着精神震慑的力量,试图穿透那层冰封的意识。
或许是古书的力量,或许是独狼的喝问,又或许是吴枫自身那顽强的意志碎片起了作用,他体表的幽蓝冰晶开始缓缓消退,身体的颤抖也逐渐平复。那破碎的呓语也低了下去,最终归于无声。
他再次陷入深沉的“冰封”状态,但脸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仿佛刚才的冲突消耗了他巨大的能量。
古书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显然刚才的对抗消耗不菲。
莱利大气不敢出,直到一切平息,才颤声问道:“他……他刚才说的话……”
“记住它。”独狼打断他,语气凝重,“这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他看向吴枫,眼神复杂。吴枫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拯救的战友,一个危险的能量载体,更可能是一个握有关键秘密的……活体线索。
冰痕之下的低语,揭示的或许是远比他们此前遭遇的背叛和阴谋,更加黑暗和庞大的棋局。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独狼站起身,看向那条向上的缝隙,“必须尽快找到出路,让他得到真正的救治,或者……弄清楚他到底变成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留在这里,被动地等待吴枫自行恢复或者再次失控,无异于坐以待毙。
他将所剩无几的物资重新分配,将大部分食物和最后一点水留给莱利。
“你跟紧我,负责照明和他。”独狼指了指古书和吴枫,“我开路。”
莱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用力点头。他抱起光芒略显黯淡的古书,再次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独狼将吴枫重新背起,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毫不犹豫地钻入了那条狭窄、未知的向上缝隙。
黑暗再次吞噬而来,只有古书的光芒,顽强地照亮着脚下崎岖的路和身后同伴冰冷的身躯。
冰痕下的低语犹在耳边,前路危机四伏。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向上,向着可能存在的地表,向着谜团的更深处,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