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清晨，薄雾如纱，笼罩着阪泉之野。这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水草丰美，一条名为阪泉的河流蜿蜒其间，本是放牧饮马的理想之地，如今却弥漫着肃杀之气。
轩辕联盟的军队，第一次以完整的阵型，列阵于阪泉北岸。来自有熊、风兕、有邰等大小部落的战士们，按照这些日子操练的编制，肃立无声。虽然甲胄依旧简陋，多是皮甲掺杂着少量简陋的铜片，武器也以石矛、木弓为主，但那股经过初步磨合后形成的统一气势，却让观者动容。中军位置，一面以熊罴图案为标志的大旗下，轩辕身披一件难得的完整皮甲，目光沉毅。林渊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麻衣，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平静地眺望着南岸。
南岸，炎帝部落的军队也已严阵以待。他们的阵容明显更加庞大，战士们的装备也更为精良，尤其是前排的战士，手持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青铜兵器，身上穿着以铜钉加固的皮甲，气势彪悍。炎帝部落的旗帜上，绘制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图腾，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阵前，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威严、须发皆有些泛红的老者，骑在一头格外雄壮的青牛背上，正是炎帝。他的目光扫过北岸的联盟军阵，带着一丝审视，更多的则是不屑。
“乌合之众。”炎帝身边一员大将嗤笑道，“以为凑在一起，就能与我炎帝部抗衡？今日便叫他们知道，何为真正的力量！”
炎帝微微抬手，止住了部下的喧哗，他声如洪钟，隔着河水传来：“轩辕！你聚众滋事，屡犯我境，今日若肯解散联盟，率众归附，我可既往不咎！否则，阪泉之水，将被鲜血染红！”
轩辕深吸一口气，朗声回应，声音清晰地传遍己方阵线：“炎帝！天下部落，皆有生存之权！你垄断盐铁，欺凌弱小，非共主之道！我联盟只为自保，求一公平生存之机！若你愿放开限制，与各部落公平交易，我等自当敬你为长！若不然，唯有死战！”
“冥顽不灵！”炎帝失去了耐心，手中象征权柄的木杖向前一挥，“击鼓！进军！”
“咚！咚！咚！”沉重而充满压迫感的战鼓声从南岸响起，炎帝部落的人马开始移动，向北岸压来。
北岸联盟军阵中，不少初次经历此等阵仗的战士手心冒汗，呼吸急促。
“稳住！”轩辕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各队依令行事！弓箭手准备！”
联盟军阵前的弓箭手队伍，主要由有熊氏和有邰氏的猎手组成，他们纷纷张弓搭箭，箭头多是石制或骨制，虽然比不上青铜箭镞，但在林渊的建议下，都经过了更用心的打磨。
“放！”
随着一声令下，一片箭雨腾空而起，划过抛物线，落入正在涉水过河的炎帝军中。虽然造成的伤亡有限，却成功迟滞了对方的步伐，引起了一些混乱。
“冲锋！碾碎他们！”炎帝军的将领怒吼着，青铜方阵加速冲过河水，狠狠撞向联盟军的前阵——主要由风兕部落的力士和有熊氏的勇士组成的盾矛阵线。
“轰！”
两股洪流猛烈撞击在一起，刹那间，怒吼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响彻四野。炎帝军的青铜兵器锋利无比，轻易就能劈开联盟战士的皮甲和木盾，联盟军前排瞬间出现了伤亡。风兕族的战士们凭借蛮力死战，却难以抵挡装备和训练上的差距，阵线开始动摇。
“右翼队，袭扰其侧翼！”轩辕冷静地下达命令。
早已待命的、由行动敏捷战士组成的右翼队伍，他们不正面冲击，而是利用速度，用投枪和石斧攻击炎帝军阵型的侧面和后方，制造混乱。
“左翼，长矛队，向前顶住！中军预备队，补上缺口！”轩辕的命令接连不断。联盟军虽然处于下风，却依靠着初步建立的指挥体系和不同兵种的配合，顽强地支撑着，没有像以往部落冲突那样一触即溃。
林渊始终站在轩辕身边，观察着整个战场。他注意到，炎帝军虽然装备精良，个体战力强，但其战术相对呆板，主要依靠中央突破，两翼较为薄弱，且各部队之间的协同似乎并不紧密。
“轩辕，”林渊低声道，“炎帝军倚仗青铜之利，正面硬撼，我军损失太大。可令前阵且战且退，诱敌深入。其两翼跟进不及，阵型必散。待其先锋突出，我军预备队与两翼合力，截断其首尾，围而歼之！”
轩辕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林渊的意图。这是要利用对方骄横和己方阵型的弹性，打一个反击！
“传令！前阵逐步后撤，引敌来攻！左右两翼放缓接敌速度，保持距离！中军预备队，准备向两翼迂回！”轩辕迅速调整部署。
联盟军的前阵开始有秩序地后退，看似是被炎帝军的猛攻击溃。炎帝军先锋见状，士气大振，追击更急，不知不觉脱离了本阵。
“就是现在！”轩辕猛地挥动令旗，“合围！”
顿时，原本看似溃退的联盟前阵突然止步，转身死死顶住！与此同时，左右两翼的联盟战士猛然加速，狠狠夹击炎帝军先锋的两侧！中军预备队也从后方压上，瞬间将这股冒进的敌军包围了起来！
“不好！”炎帝军中传来惊呼。被包围的炎帝军先锋陷入重围，进退不得，阵脚大乱。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联盟战士见战术成功，士气大振，奋勇杀敌。虽然武器不如对方，但凭借人数优势和局部的以多打少，竟然开始大量杀伤被围的炎帝精锐。
炎帝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连连下令猛攻解围，却都被联盟军依托地形和临时设置的简易障碍物挡住。
这一场血战，从清晨持续到日头偏西。阪泉河水真的被染成了淡红色。最终，炎帝军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勉强将被包围的先锋残部救出，不得不向后撤退了一段距离，重新整顿。
联盟军虽然也伤亡不小，但终究守住了阵地，并且首次在正面交锋中，让强大的炎帝部落吃了大亏。
夜幕降临，战场上暂时恢复了寂静，只留下燃烧的火把和伤者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轩辕巡视着营地，慰问伤员，脸色凝重。战争的残酷，远超想象。他回到中军大帐，林渊正在那里，用清水清洗着一名战士胳膊上的伤口，并敷上草药。
“我们赢了……一场。”轩辕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炎帝部落根基雄厚，今日之败，恐难让其屈服。明日，必将迎来更疯狂的反扑。”
林渊处理好伤口，示意那名战士下去休息，然后才看向轩辕，目光深邃：“今日之战，证明我们的路是对的。联盟的力量，在于协同，在于谋略。炎帝虽强，其势已显疲态，其道已失人心。接下来，不仅要力战，更要智取。”
“智取？”轩辕看向他。
林渊走到帐口，望着南岸炎帝军营中闪烁的灯火：“经此一挫，炎帝军中必有怨言，其附属部落更会心生异志。或许，是该派使者，趁夜走一趟了。有些话，在战场上说不通，在暗地里，或许能寻得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