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机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锁定在奔逃的三人背后。玄冥道人并未急于立刻擒杀,反而像是玩弄猎物的捕食者,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那浩瀚如渊的威压时涨时落,不断摧残着沈渊三人的心神与意志。他似乎在享受这种追逐的过程,更像是在观察,观察沈渊那诡异的归墟之力和顾清风那纯粹的寂灭剑道。
“咳咳……”沈渊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方才硬接那一记玄冥大手印的余波,让他内腑受创不轻,归墟真意的运转都带上了几分滞涩。万界墟混乱的法则环境,使得伤势恢复远比外界缓慢。
顾清风脸色依旧苍白,寂灭剑意虽强,但消耗巨大,尤其是在实力未复的情况下,强行对抗境界远超自己的对手,对他负担极重。他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前方错综复杂、怪石嶙峋的路径,寻找着任何可能摆脱追兵的机会。
侯三更是狼狈,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才没有倒下,脸色惨白如纸,牙齿都在打颤。玄冥道人的威压,对他这种底层修士而言,如同天威。
“不能一直逃下去!”沈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他的气机锁定太强,我们真元消耗速度远快于他,迟早会被耗死!”
他一边疾驰,一边再次将神念沉入那块黑色石板。观星令被他紧握在另一只手中,微弱的星辉持续散发着,与石板内那缕星辰波动隐隐共鸣。脑海中,先前惊鸿一瞥的残缺星图再次浮现。
那星图大部分区域模糊,唯有几个光点相对清晰。其中一个光点的方位,与他感知中那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乱与破灭气息的来源方向——碎星渊,高度重合!
“碎星渊……绝地……”沈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后方是几乎不可战胜的强敌,前方是九死一生的绝地。但绝地,往往也意味着变数!玄冥道人实力强横,或许会对碎星渊有所忌惮,而星图指示此地,未必是死路!
“去碎星渊!”沈渊猛地抬头,对顾清风沉声道。
顾清风没有丝毫犹豫,只是简短回应:“好。”
侯三闻言,却是吓得魂飞魄散:“什……什么?去碎星渊?大人!那是十死无生的绝地啊!进去的人从来没出来过!我们……”
“留在外面,十死无生。进去,或许九死一生。”沈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想活命,就跟上。”
侯三看着沈渊那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神,又感受到身后那如同冰山般迫近的恐怖威压,最终咬了咬牙,不再言语,只是拼命跟上两人的速度。
三人方向一变,朝着那弥漫着破灭气息的碎星渊方向疾掠而去。
后方的玄冥道人立刻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
“想借碎星渊脱身?”他淡漠的声音如同寒冰,直接穿透空间,在沈渊三人耳边响起,“愚蠢!碎星渊乃万界墟湮灭法则汇聚之地,空间破碎,万物归寂,凭你等修为,踏入即是自寻死路!乖乖束手就擒,尚有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那股庞大的威压骤然增强,如同实质的海浪般拍击而来!四周的废墟残骸在这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甚至开始崩裂、瓦解!
玄冥道人显然失去了“游戏”的耐心,准备全力出手,在他们进入碎星渊之前将擒下!
“轰!”
又是一只更加凝练、更加巨大的玄冥大手印凭空凝聚,这一次,巨手五指箕张,覆盖了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掌心之中幽暗深邃,仿佛连通着冥古冰狱,要将沈渊三人连同这片空间一起冰封、抓摄!
危机瞬间提升到极致!
“帮我争取一瞬!”沈渊暴喝一声,猛地停下脚步,竟然不再看那遮天蔽日的巨手,而是双手快如幻影,以指代笔,引动体内残存的归墟真意与刚刚恢复不多的真元,疯狂地在身前虚空中勾勒起来!
他不是在布置防御,也不是在准备攻击,而是在——临摹!临摹脑海中那副残缺星图中,与碎星渊对应的那个光点周围,更加细微、更加复杂的星辰轨迹!同时,他全力催动手中的观星令,令其星辉大盛,与石板共鸣到了极致!
顾清风没有任何疑问,面对那毁天灭地的一掌,他长啸一声,声如龙吟!一直未曾出鞘的长剑终于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锃——!”
长剑出鞘,剑身如秋水,却流淌着灭绝生机的冰蓝寂灭之意!顾清风人剑合一,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寂灭剑虹,不再是点破,而是决绝地、一往无前地斩向了那玄冥大手印的掌心!这是凝聚了他此刻全部剑意与剑元的一剑,不求伤敌,只求阻其片刻!
“螳臂当车。”玄冥道人冷哼,巨掌压下之势更疾!
就在顾清风那寂灭剑虹与玄冥大手印即将碰撞的千钧一发之际——
沈渊身前的虚空,那由他临摹出的星辰轨迹,在观星令炽盛星辉的灌注下,竟然猛地亮了起来!虽然光芒黯淡,轨迹残缺,却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与脚下这片万界墟同源,却又更加深邃玄奥的星辰法则波动!
这波动与碎星渊方向传来的破灭气息,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嗡!”
仿佛触动了某种无形的机制,前方不远处的空间,原本就扭曲破碎的景象,骤然变得更加模糊!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混乱空间乱流和湮灭法则形成的无形屏障,原本是碎星渊的天然边界,此刻竟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在沈渊临摹出的残缺星图与观星令的引导下,短暂地、极其不稳定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后,并非想象中的漆黑深渊,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星辰碎片漂浮、空间断层随处可见的毁灭景象!正是碎星渊内部!
“就是现在!”沈渊大吼,脸色因过度消耗而惨白如纸,七窍甚至渗出了丝丝血迹,强行引动星辰法则与碎星渊共鸣,对他负担极大,几乎抽空了他的真元和神魂之力!
顾清风的剑虹与玄冥大手印悍然相撞!
“轰隆隆——!!!”
恐怖的爆炸声响起,冰蓝色的寂灭剑意与玄黑色的玄冥真气疯狂肆虐,将周围大片废墟彻底夷为平地!顾清风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倒飞而回,长剑嗡鸣,灵光黯淡,显然受创不轻。
但也正是这搏命一击的阻挡,为沈渊争取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一瞬!
玄冥大手印被阻了一阻,虽然依旧压下,摧毁了顾清风剑虹的大部分威力,但速度慢了一线!
沈渊强提最后一口真元,一手抓住倒飞回来的顾清风,另一手拎起吓傻了的侯三,用尽全力,化作一道流光,在那空间缝隙闭合的前一刹那,猛地冲了进去!
“找死!”
玄冥道人怒喝一声,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能强行打开碎星渊的屏障!那诡异的星辰法则让他也感到一丝心惊。他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空间缝隙前,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玄冥指劲后发先至,追着沈渊三人的背影射入了即将闭合的缝隙!
“噗!”
沈渊只觉得后背如被冰山撞中,一股极致阴寒、带着寂灭生机的恐怖力量透体而入,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与生机!他再次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但凭借顽强的意志,死死抓住顾清风和侯三,随着空间乱流被卷向碎星渊深处。
而那一道临摹出的星辰轨迹也瞬间崩散,观星令光芒黯淡,缩回他体内。空间缝隙猛地闭合,恢复了那无形屏障的状态,将玄冥道人阻隔在外。
玄冥道人立于碎星渊边界之外,面色阴沉如水。他周身寒气四溢,让方圆数里内的温度骤降,地面凝结出厚厚的玄冰。
他终究是慢了一步,让那三个小辈闯入了碎星渊。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竟然掌握着能短暂影响碎星渊屏障的星辰秘法!那石板,还有那小子身上的令牌……绝非寻常之物!
“星衍石板……观星令……莫非与传说中的‘星墓’有关?”玄冥道人眼中精光闪烁,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碎星渊虽险,但并非完全无法进入。中了本座的‘玄冥寂灭指’,就算有秘法护身,也绝难活过三日!”
他冷哼一声,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盘膝坐在虚空,神念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开始仔细研究碎星渊外围的屏障波动。他需要找到一处相对稳定的区域,或者等待下一次能量潮汐减弱时,再行进入。那三个小辈身上的秘密,以及星衍石板,他势在必得!
……
碎星渊内。
沈渊、顾清风、侯三三人被混乱的空间乱流裹挟着,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毁灭之地。
四周是破碎的星辰残骸,巨大的山峦仿佛是星辰的碎片,漂浮在虚无之中。色彩斑斓却充满死寂的能量风暴如同巨兽般在远处咆哮,一道道漆黑的空间裂缝随处可见,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气息。这里的法则完全混乱,重力失常,时而如同山岳压顶,时而轻若鸿毛,甚至时不时彻底失重。
沈渊重伤昏迷,气息微弱,体内玄冥寂灭指的力量仍在不断侵蚀他的生机,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在他的体表。
顾清风伤势同样不轻,但尚能保持清醒。他强忍伤势,催动寂灭剑意,斩开几道袭来的小型能量乱流,一把抓住沈渊和侯三,艰难地控制着方向,朝着最近一块相对稳定、看起来像是一座断裂山峰的星辰碎片落去。
侯三早已吓得晕死过去。
终于,三人踉跄着坠落在坚硬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星辰碎片地表。顾清风将沈渊平放,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紧锁起。沈渊的伤势极重,尤其是那道玄冥指劲,阴毒无比,正在不断冻结他的真元与生机。
顾清风尝试以自身寂灭剑意去驱散那股玄冥寒气,却发现两者属性虽都偏向毁灭,却截然不同,难以相容,强行驱散反而可能加重沈渊的伤势。
他抬头望向这片死寂、混乱、充满未知危险的破碎深渊,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沈渊和侯三。
绝境,并未因为暂时摆脱玄冥道人而结束,反而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