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曦在银针和药物的作用下,剧烈的痉挛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依旧蜷缩着,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脸色灰败,仿佛生命力正在被快速抽走。
沈兮梦跪坐在他身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他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泪水无声滑落。
她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在他耳边呢喃:“九曦,坚持住……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洛元春站在一旁,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着弟弟痛苦的模样,又想到北狄大军压境的危机,内忧外患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几乎窒息。
阿史那云!这一切,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这个女人,竟敢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他眼中杀机毕露。
之前还想着搜集证据,稳妥行事,现在看来,必须采取更果断的手段了!
否则,不仅九曦性命堪忧,整个南月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与此同时,流芳苑内。
阿兰已痛得在地上打滚,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裳。
肝肠寸断般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阿依拿着解药,却并未立刻给她,只是冷漠地看着。
阿史那云听着前院隐约传来的混乱声响,嘴角那抹快意的笑容越来越深。
还没有谁敢给她阿史那云难堪!
“差不多了,把解药给她吧。”阿史那云慵懒地吩咐道,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
阿依这才将解药塞进阿兰嘴里。
药效发挥需要时间,阿兰依旧在痛苦地喘息着。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院外望风的北狄护卫匆匆进来,用北狄语低声禀报道:“公主,我们院子外面,好像多了几双眼睛。”
阿史那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洛元春的人?他反应这么快?
是因为洛九曦突然发病,怀疑到她头上了?
她眼神变幻不定,心中刚刚升起的快意被一丝不安取代。
看来,她必须更快地推进计划,也要更加小心了。
房间内,那令人心悸的痛苦呻吟声渐渐低弱下去,洛九曦紧绷蜷缩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弛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带着疲惫的喘息。
他浑身上下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彻底浸透。
沈兮梦泪眼婆娑,见状连忙看向正在收针的祁大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祁大夫,是……是控制住了吗?”
祁大夫的脸色却并未放松,他眉头紧锁,盯着洛九曦的面容,缓缓摇头,语气带着深深的困惑与不确定:“方才的针药,只能暂缓痉挛,安抚气血,按理说,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地压下这等猛烈的蛊毒反噬……这,这情形有些古怪。”
就在两人说话间,躺在榻上的洛九曦,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而这一次,他的眼神与往日截然不同!
虽然依旧带着剧痛后的虚弱与迷茫,但那层终日笼罩在他瞳孔之上的、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厚重迷雾,似乎被刚才那场撕心裂肺的剧痛强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他的目光不再空洞,而是有了焦点,带着一丝清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动着,最终,定格在了床边那个泪痕未干、满脸焦急与心痛的女子脸上。
他的嘴唇干裂,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那只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竟极其缓慢地朝着沈兮梦的方向,抬起了一点,做出了一个想要触碰的姿势。
这一个微小的动作,让沈兮梦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紧紧地握住了那只冰冷而虚弱的手。
“九曦……?”沈兮梦再也克制不住,俯下身,扑在他的枕边,将脸埋进他颈侧,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担忧、恐惧、委屈和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尽数化为汹涌的泪水,痛哭失声。
“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
她哭得不能自已,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洛元春站在一旁,纵然是铁血硬汉,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希冀。
然而,狂喜过后,沈兮梦的理智迅速回笼。
她不确定,这突如其来的清明,是蛊毒被意外压制后的暂时好转,还是……他真的挣脱了束缚?
若是前者,这清醒能维持多久?
会不会下一刻,他又会变回那个陌生的、空洞的洛九曦?
她猛地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
她轻轻将洛九曦的手放回榻上,为他掖好被角,然后站起身,目光扫过屋内的紫玉和紫岩。
“紫玉!”她声音低沉却清晰,“你立刻带两个可靠的人,去阿兰所住的后罩房,寻个隐蔽角落,放一把火!记住,火势要控制住,弄出浓烟和动静即可,洛川会带人在外围接应,绝不能让火势蔓延,惊扰府中他人!”
紫玉先是一愣,随即立刻领会,毫不迟疑地应道:“是!夫人!”
转身快步离去。
紧接着,沈兮梦看向紫岩:“紫岩,你去一趟流芳苑,就说前院走水,恐有不测,让阿兰速速回来照看自己的东西,免得被波及烧毁了!”
“是!” 紫岩也领命而去。
洛元春和祁大夫先是愕然,随即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这是要把阿兰逼出来,看看洛九曦此次发病,是否与阿兰身上的母蛊有关!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榻上的洛九曦,又紧张地望向门外,等待着那边的动静。
沈兮梦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心中祈祷着,期盼着,也恐惧着。
而洛九曦,似乎也耗尽了力气,重新闭上了眼睛,但那只被沈兮梦握过的手,却不再像以往那般冰冷僵硬。
沈兮梦的目光牢牢锁在洛九曦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洛元春负手立于窗前,看似望着庭院,实则捕捉着来自后罩房方向的任何异动。
祁大夫则再次搭上洛九曦的腕脉,屏息凝神,感受着那依旧虚弱,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生机的脉搏。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