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味道,仿佛想看看她还能编出些什么。
沈兮梦听出他语气中的不信任,心里有些着急。
她知道仅凭一句“占卜”很难取信于他,尤其是他这样心思深沉、掌控一切的人。她必须拿出点“真凭实据”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洛九曦深邃的眼眸,语气认真,带着无比的笃定:“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京城将有场百年不遇的暴雪!城南三十里外的‘柳家庄’,多处房屋因积雪过厚而坍塌,死伤……恐逾百人!”
此言一出,洛九曦脸上的那丝戏谑瞬间消失无踪!
他勒住缰绳,骏马的速度骤然减缓。
他低下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紧紧锁住沈兮梦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清她话语的真伪。
她的神情异常严肃,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完全不似作伪。
她甚至给出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和后果!
百年不遇的暴雪?城南柳家庄?伤亡逾百?
这绝非信口胡诌能编造出来的细节!
尤其是柳家庄,那地方他知道,地势低洼,房屋老旧,若真遇罕见暴雪……
洛九曦的神情变得凛然。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低语:“这样的话,绝不允许再对第二个人说!包括你的母亲,你的外祖母,你的舅舅们!一个字都不许提!听到了吗?!”
他语气中的严厉和凝重让沈兮梦心头一震。
她急道:“我说的是真的!九舅舅,你一定要信我!那场雪灾……”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洛九曦打断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正因为可能是真的,你更不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有人知晓你有这等……未卜先知之能,无论真假,你都将成为各方势力争抢或毁灭的目标!你的性命,将危如累卵!明白吗?!”
沈兮梦一时情急,到是未想过这一层。
是啊,预言未来……这能力若被世人知晓,恐怕祸远大于福!
沈兮梦点了下头。
洛九曦看着她懵懂又带着点委屈的眼神,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收拢,将她更贴近自己温热的胸膛。
他低下头,深邃的眼眸直视着她清澈的瞳孔,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分量:“以后再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害你。”
简单的五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沈兮梦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会害你。
不是“相信我”,不是“别怕”,而是直白而笃定的“不会害你”。
这承诺,比任何誓言都更让她心头悸动,她已经被人害怕了。
沈兮梦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小小的影子。
脸颊依旧滚烫,心却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她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将脸重新埋进了温暖的斗篷和大氅里,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安心。
洛九曦感受到怀中人的顺从和安静,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不再多言,一夹马腹,骏马再次提速,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依旧在耳边呼啸,但沈兮梦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手臂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前路的危机依旧四伏,沈长卿和五皇子的阴影依旧笼罩。
但此时此刻,在她身后,有一个坚实的胸膛,护她,信她,这份信任本身,就足以让沈兮梦心中那点不安彻底消散。
定远侯府,晨光熹微,陶姨娘正在自己院中用着早膳,食不知味。
府里连日来的变故,让她如同惊弓之鸟。
突然,守二门的婆子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恐:“姨……姨娘!不好了!大少爷他带着好多面生的小厮,气势汹汹地往锦瑟院去了!老奴……老奴没敢拦啊!”
陶姨娘心头猛地一跳,放下筷子:“他带人去锦瑟院做什么?”
锦瑟院如今空置着,姚姨娘的尸身早已被处理,只留下满院清洗不净的血腥气和晦暗的回忆。
守门婆子连连摇头,心有余悸:“老奴不知!只是看大少爷那脸色……阴沉得吓人,像是要吃人似的!那些跟着的小厮,个个都凶神恶煞,看着就不是善茬!”
陶姨娘暗道不妙。
沈长卿刚回府就得知母亲惨死,以他的心性,绝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他带着生人去锦瑟院,想干什么?
她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往前院去寻定远侯沈铎。
如今这府里,也只有沈铎能压得住濒临疯狂的沈长卿了。
前院书房外,一片死寂。
伺候的小厮们都远远地站着,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仿佛那书房门内关着一头随时会噬人的凶兽。
书房里隐约传来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和低低的咒骂声。
陶姨娘看着这情形,心中暗叹。
这侯府,真真是被折腾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
她定了定神,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上前。
“叩、叩、叩……”她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毫无反应。
陶姨娘深吸一口气,加重了力道,又敲了几下。
“滚——!都给本侯滚远点!” 里面传来沈铎暴躁而沙哑的咆哮,带着浓浓的戾气和不耐烦。
陶姨娘心头发颤,但想到沈长卿那边的情形,只能咬牙再次敲门,提高声音道:“侯爷!是妾身陶氏!有急事禀报!”
里面沉寂了片刻,才传来粗暴的脚步声和门栓被拉开的声音。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沈铎那张布满阴霾、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脸。
他眼中布满血丝,目光阴沉地扫过陶姨娘:“什么事?说!”
陶姨娘被他这骇人的样子吓得后退半步,连忙将守门婆子的话转述了一遍,着重强调:“……大少爷带着许多面生的小厮,去了锦瑟院……妾身实在不敢做主,只能来禀报侯爷!”
“什么?!”沈铎本就因为身体隐疾和杀妻之事郁结于心,此刻听闻长子竟敢带着生人去已经封存的锦瑟院,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是听说了什么,想找自己杀死他姨娘的证据不成?
一股被忤逆、被挑战权威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
“孽障!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沈铎发出一声怒吼,拿起架子上的佩剑,猛地推开房门,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连外袍都顾不上披,带着一身骇人的戾气,大步流星地冲向锦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