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轩庭院内，重归寂静。
陈科站在廊下，目光并未收回，依旧望着那乌鸦消失的方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击退来敌的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仿佛刚才那隔空破法、弹指伤鸦的凌厉手段，不过是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微尘。
刘芯彤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那平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低声道：“它们不会就此罢休的。这次是试探，下次……”
“没有下次了。”陈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被动防御，等待敌人一次次试探、消耗，直至露出破绽？那不是他的风格。
千年的渡异生涯告诉他，对于某些藏在暗处、自以为是的窥伺者，最好的回应，不是在自家墙内加固防御，而是直接找到他们的巢穴，将警告与力量，精准地砸在他们的脸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方才并指如剑、弹伤乌鸦的食指与中指指尖，此刻正萦绕着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气息。
那是从那只受伤乌鸦翅膀上残留的、属于操控者的邪异能量，被他以无上法力强行截取、禁锢而来。
这缕气息微弱，却如同最灵敏的猎犬，牢牢锁定着其源头。
“找到他。”陈科对着指尖那缕黑气，轻声说道。
下一刻，他闭上双眼，周身那股渊渟岳峙的灵力不再内敛，而是如同平静海面下暗流的涌动，开始以一种玄奥的韵律震荡、共鸣。
他没有念动冗长的咒语，也没有绘制繁复的符箓，只是将自身的神念与灵力，灌注于指尖那缕黑气之中，施展出了一门极其古老、对施术者要求极高的追踪咒术——溯源追魂！
那缕黑气在陈科磅礴灵力的催动下，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嘶鸣，它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更强大的力量束缚着，最终化作一道肉眼难见的、极其凝聚的黑色丝线，穿透虚空，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疾射而去！
这道黑色丝线，无视了物理的距离与障碍，循着那邪异能量最本质的联系，如同穿越了无数重叠的空间，瞬间便抵达了数十里外！
那里，是位于邻市远郊、一处占地极广、戒备森严的私人山庄。
山庄隐匿于一片茂密的山林之中，高墙电网，监控密布，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与神秘。
方才那个操控鸦群的黑袍老者，此刻正萎顿在山庄深处一间密室内，面色惨白，调息疗伤，眼中还残留着对隔空破法反噬的惊惧。
而山庄主建筑的书房内，司徒礼正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精心打理的花园。
他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算计。陈科的强硬与实力，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这并未让他退缩，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兴趣与……贪婪。
如此强大的守护者，那本古书的价值，恐怕远超他最初的估计。
就在这时，他心中警兆骤生！
一道细微却凌厉无比的破空声，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他猛地转头，只见书房虚空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极其凝聚、无形无质、却散发着斩断一切虚妄与森然杀意的——剑气！
这剑气并非实体，而是完全由陈科的意志与灵力隔空凝聚而成！
它出现的瞬间，整个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温度骤降，墙壁上挂着的名画微微颤动，桌上的文件无风自动！
司徒礼脸色剧变，他来不及思考这攻击是如何跨越数十里距离精准锁定他的，求生的本能让他将手中酒杯猛地掷向那道剑气，同时身体爆发出一种与他阴柔外表截然不同的敏捷与力量，向侧后方疾退！
“啪！”
名贵的红酒杯在距离剑气尚有数尺时便轰然炸裂，酒液如同血花般四溅！
然而，那道意志剑气毫不停滞，仿佛早已锁定了目标，并非直接攻击司徒礼本人，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悍然斩向了窗外！
目标，是山庄外围那片象征着边界与隐私的、茂密的防护林！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山庄内每个人耳中的撕裂声响起。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但就在那道无形剑气掠过的轨迹上，山庄外围那片需要数人合抱的百年古木组成的防护林，靠近山庄一侧的树冠，如同被一柄看不见的、横亘天地的巨刃齐刷刷地削过！
整整一片，宽约数丈，如同被精心修剪过一般，所有的树冠顶端瞬间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切口平滑无比的树干！
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下来，在那片被削平的“绿色地毯”上投下刺眼的光斑。
断枝碎叶如同绿色的雨点，纷纷扬扬落下，覆盖了林地。
整个山庄，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保镖、佣人，都目瞪口呆，仿佛见到了神迹，或者说……魔迹。
司徒礼退到墙边，背心已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窗外那一片被凭空削平的树冠，看着那平滑如镜的切口，心脏狂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警告。
这是示威。
是那个名叫陈科的书店老板，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方式，明确地告诉他：
我知道你在哪里。
我拥有随时可以摧毁你的力量。
别再招惹我。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断枝落叶的沙沙声，和他自己粗重惊悸的呼吸声。
良久，司徒礼才缓缓站直身体，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脸上那惯有的、从容不迫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冒犯、却又夹杂着深深忌惮的阴沉。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内部通讯器，声音沙哑地下令：“清理现场，封锁消息。今天看到的一切，任何人不得外传。”
放下通讯器，他再次望向窗外那片刺目的“空白”，眼神变幻不定。
这一次，他踢到的不是铁板，而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冰山。
……
闲云轩内。
陈科缓缓睁开了眼睛，指尖那缕黑气已然彻底消散。
他脸色比之前略显苍白了一分，显然刚才那跨越数十里的隔空一剑，对他而言也并非毫无消耗。
“如何？”刘芯彤关切地问。
“警告已经送达。”陈科淡淡道，语气依旧平静，“想来，他们能安静一段时间了。”
他话音刚落，刘芯彤的警务通再次响起。
玄武的背景似乎是在他的车内，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与……古怪。
“陈先生，”玄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刚收到邻市同事传来的……非正式消息。司徒礼名下的那处私人山庄，外围防护林……呃，刚刚发生了一起极其诡异的‘事故’，一大片树冠被某种未知力量整齐削平，现场未发现任何爆炸物或切割工具残留。”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陈科和刘芯彤：“据目击者称，事发前似乎有极其短暂的能量异常波动。我们的人初步判断……非自然现象。而且，手法……很特别。”
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刘芯彤看向陈科，眼中充满了震撼。
她猜到陈科会反击，却没想到是如此凌厉、如此直接、如此……震撼人心的方式！
陈科对着镜中的玄武，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有劳告知。”
玄武看着陈科那平静无波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道：“司徒礼那边暂时没有进一步动作，但‘拾遗会’绝不会善罢甘休。二位……多加小心。”
通讯结束。
刘芯彤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胸中那口被鸦群和威胁憋闷了许久的浊气，终于畅快了许多。
“这下，他们总该知道疼了。”她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
陈科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重新洒落的阳光，目光悠远。
“疼痛，只会让鬣狗暂时退缩，却不会改变它们嗜血的本性。”他轻声道，“反而，会让它们下一次的扑击，更加隐蔽，更加致命。”
他转过身，看向刘芯彤，眼神深邃：
“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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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