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之意的方便面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小金库日渐丰盈。她琢磨着下次去县里，得多进点货，说不定还能看看有没有其他新鲜玩意儿。日子仿佛有了奔头，连带着看家里那三个小崽子都顺眼了不少。
这天，她正在院里清点这几天的利润，盘算着下次的采购清单，朱霆推着自行车回来了。
他这几天似乎格外忙，回来得都比平时晚，脸色也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今天，他进门后，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在盛之意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状似无意地从车把手上挂着的布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来。
“给。”他声音依旧低沉，没什么情绪。
盛之意愣了一下，接过来：“啥玩意儿？”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几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品牌，但在八十年代的东北农村，这绝对是稀罕中的稀罕物！
哪来的？盛之意狐疑地看向朱霆。这糙汉还会买这玩意儿？
朱霆避开她的目光，低头停自行车，语气有点不自然：“厂里……技术员从省城带回来的，分了几块。”顿了顿，又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给孩子们尝尝。”
三个小崽子耳朵尖，早就听到了“糖”字，立刻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那从没见过的、闪着金色锡纸的糖果。
盛之意看着朱霆那略显僵硬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巧克力，心里啧了一声。
厂里技术员带的？骗鬼呢！农机厂的技术员带巧克力回来分？这借口找得可真够蹩脚的。
她也没戳穿，掰了三小块分给孩子们。孩子们欢天喜地地接了，小口小口地舔着，脸上满是新奇和满足。
朱霆停好车，洗了手，看似随意地走到灶台边舀水喝，眼角余光却扫过孩子们开心的笑脸，以及……正在低头研究那块最大巧克力的盛之意。
她捻着那块巧克力，手指纤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侧脸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玩味的笑意。
朱霆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收回视线，猛灌了几口凉水，却觉得喉咙更干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有点微妙的不同。
孩子们因为吃了罕见的巧克力，格外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朱大宝甚至鼓起勇气，小声问盛之意：“后妈，巧克力……你吃了吗？甜不甜？”
盛之意正啃着窝头，闻言挑眉，把自己那块还没动的巧克力拿出来，在手里抛了抛：“咋？想吃啊？拿你明天的鸡蛋换？”
朱大宝立刻闭了嘴，护住了自己碗里那个唯一的煮鸡蛋。
盛之意嗤笑一声，随手把巧克力扔给了眼巴巴看着的朱小宝：“赏你的了。瞧你那点出息。”
朱小宝手忙脚乱地接住，笑得见牙不见眼。
朱霆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没说话，扒饭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吃完饭，盛之意照例指挥孩子们收拾碗筷。她自己则拎起墙角的烧火棍，准备去院角练一会儿——这几天忙生意，晨练都有些懈怠了。
她刚走到院子中间，朱霆忽然从屋里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他的旧军大衣。
“晚上冷。”他把大衣递过来，声音依旧闷闷的，眼神看着旁边光秃秃的柴火垛，“穿上点。”
盛之意愣住了，举着烧火棍，看看他，又看看那件明显宽大厚实许多的军大衣。
这糙汉……吃错药了？居然知道关心人了？还是怕她冻病了没人干活？
她没接，反而用烧火棍棍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眼神里带着探究和戏谑：“朱厂长，你这又是巧克力又是军大衣的……咋地？良心发现了？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朱霆被她戳得身体一僵，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把大衣塞进她怀里，动作有些粗鲁：“爱穿不穿！”
说完，转身就想走。
盛之意哪能让他这么跑了？她手疾眼快地用烧火棍一拦，挡住了他的去路，身体前倾，凑近了些，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坏笑：“哎，别走啊。说说，到底为啥？不说清楚，这大衣我可不敢穿，万一里面藏着啥呢？”
她靠得近，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皂角和油烟的气息萦绕过来。朱霆甚至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的脸“轰”地一下，彻底红透了！从耳朵根一路红到脖子，甚至连敞开的领口下的皮肤都透着粉红！那颜色，比那天在澡棚里被看光时还要鲜艳！
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吓到了，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盛之意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一点无意义的、类似被呛到的声音。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却因为窘迫而显得有些气虚沙哑，“不穿拉倒！”
说完，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大衣，几乎是狼狈地、同手同脚地、飞快地窜回了屋里，那速度，堪比被点着了尾巴的炮仗。
盛之意举着烧火棍，看着他那仓皇逃窜甚至差点被门槛绊倒的背影，再看看被扔在自己怀里的、还带着他体温的军大衣，先是错愕，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呦喂！
这东北阎王……居然又脸红了？！
这次是因为啥？就因为几句调侃？这脸皮也太薄了吧！
而且……他刚才那副窘迫无措、脸红得像要滴血的样子……
盛之意摸着下巴，眼神里闪烁着恶劣又新奇的光芒。
好像……还挺有趣的？
比看他抡拳头砸木头有意思多了。
她拎起那件军大衣，抖开，毫不客气地披在身上。大衣很大，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裹住了，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和皂角味，是属于那个糙汉的气息。
嗯，还挺暖和。
盛之意裹紧大衣，拿起烧火棍，心情莫名愉悦地开始练功。
看来，驯服这只东北阎王的路，除了武力压制和金钱掌控，偶尔逗弄一下，看他脸红心跳、落荒而逃，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屋内，朱霆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破风声，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滚烫的脸，懊恼地低咒了一声。
妈的！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