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七年十一月的灵州城被宋军中路军八万余人围得水泄不通。连营如铁桶,旌旗蔽日,与城头西夏守军的旗帜遥相对峙,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肃杀。寒风卷过原野,带着哨音,却吹不散这凝重的氛围。
中军大帐内,赵佶坐在炭盆旁听着众人的议论,炭盆里面炭火烧的正旺,噼啪作响,而一众将领的身影被炭火投在帐壁上,摇曳不定。主帅姚古端坐主位,虽须发已见霜色,但目光锐利如鹰。监军种师道因旧伤未愈,裹着厚裘坐于侧首,面容沉静,但眼神开阖间自有威严。其下,折彦质、种浩、王禀等将领按职分坐,人人甲胄在身,神色肃然。
姚古环视众人,声音洪亮:“陛下坐镇中军,信任我等,将攻伐灵州之重任交付。灵州乃西夏根基,城坚池深,李乾顺收拢西夏各军,据城死守,意在拖延,耗我锐气。然我天兵至此,岂容他苟延残喘?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议定这破城之策!”
折彦质率先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灵州城防图前,手指点向地图:“姚帅,种公。灵州守军,核心乃是鬼鸣峡败退下来的三四千左右的铁鹞子,虽经挫败,仍不可小觑,乃西夏最精锐之重骑,此刻必为守城核心。另有轻骑万余,以及各部拼凑步兵数万,总兵力当在七万上下。其依仗者,无非高墙深壕,以及寒冬之利。”
种浩接口道:“我军虽众,然强攻硬打,伤亡必巨。陛下与种公早有明示,当以我之长,攻敌之短。我军之长,在于器械精良,后勤充足,士气高昂。故属下以为,当行车轮扰袭,疲敌耗敌之策。”
王禀闻言,浓眉一扬:“种副主事的意思是,不分昼夜,轮流攻打,让他们不得安生?”
“正是!”种浩点头,“但不以求一时破城为目的。各军分为数班,白日以神臂弓、床弩远距覆盖城头,压制守军。夜间则以小股精锐,辅以震天雷,多选几处进行佯攻或真袭,虚虚实实,让西夏人精神时刻紧绷,疲惫不堪。同时,工兵营向前推进,挖掘壕沟,构筑土垒,逐步压缩其空间。”
姚古看向一直沉默的种师道:“种帅,您意下如何?”
种师道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彦质与浩儿所言,深合兵法。灵州城大,守军亦众,若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正中其下怀。分兵轮战,使其四面受敌,首尾难顾,乃上策。此外,需谨防其铁鹞子出城逆袭。龙骧军需时刻戒备,以为机动。”
折彦质补充道:“还可辅以攻心。将俘获的西夏伤兵医治后释放回城,宣扬我大宋优待俘虏,瓦解其军心。并将盐州克复、咩保吴良败逃的消息,用箭书射入城中。”
姚古听罢,猛地一拍案几:“好!便依此策!传令下去!”
他目光扫过众将,开始分派任务:
“折彦质!”
“末将在!”
“命你率第一军、第三军,负责城西面攻击!多备火箭,焚烧其城头楼橹!”
“得令!”
“种浩!”
“末将在!”
“命你率第五军、第六军,负责城东面攻击!重点以神臂弓压制,掩护工兵掘进!”
“得令!”
“王禀!”
“末将在!”
“你率龙骧军,为中军预备队,驻扎大营左近,随时策应各方,尤其防备西夏铁鹞子出城突击!另分派斥候,严密监视灵州四门动向!”
“遵令!”
“第八军负责城南,第九军负责城北,第十军作为第二梯队轮换!各军依令行事,昼夜不息,给本帅狠狠地打,但要避免无谓伤亡,以疲敌扰敌为主!”
“谨遵帅令!”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帐宇。
军令既下,宋军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高效运转。
次日拂晓,凄厉的号角声划破寒冷的晨雾。灵州城西,折彦质麾下的床弩率先发难,粗如儿臂的弩箭带着尖啸,狠狠砸向城头,激起一片碎木石屑。紧接着,数千神臂弓手列阵前行,箭矢如飞蝗般泼洒而上,压制得城头西夏守军抬不起头。
“注意隐蔽!宋狗开始射箭了!”一名西夏军官躲在女墙后嘶吼。
城东,种浩指挥的工兵营,顶着城上零星射下的箭矢,冒着严寒,挥舞着铁锹镐头,一道道壕沟如同黑色的伤疤,向着灵州城墙不断延伸。
入夜,战火并未停歇。灵州城南门外,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和喊杀声,火光晃动,似有大军攻城。
“南门告急!宋军主力夜袭!”警讯瞬间传遍灵州城头。
守将急忙调派兵力增援南城,铁鹞子也有一部分被调动至南城待命。然而,当他们紧张地准备迎战时,城下的宋军却只是在弓弩射程外擂鼓呐喊,投掷了十几颗震天雷制造混乱后,便迅速退去,消失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城北和城西却遭到了小股宋军真正的渗透袭击,几声震天雷的爆炸在墙根或哨塔下响起,造成了不少混乱和伤亡。
“混账!宋人狡诈!”被来回调动、疲于奔命的西夏守军骂声不绝,精神高度紧张,却连宋军的主攻方向都无法判断。
如此日复一日,灵州守军被这无休止的车轮战法折磨得筋疲力尽,士气在寒冷、疲惫和恐惧中不断消磨。而宋军大营中,随着后勤的补给,宋军的棉服基本全部到位了,穿着厚实棉衣的兵士们则轮番休息,养精蓄锐,等待着最终总攻时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