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那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一指，仿佛按下了整个重阳宫的静音键。
“呃啊——！”
赵志敬那声凄厉绝望、如同被撕裂灵魂般的惨嚎，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更刺得所有全真教弟子心头剧震。
他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被两名执法弟子勉强架住，原本还算精光内蕴的眼神此刻涣散无光。
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死寂，仿佛生命的根基已被彻底掏空。
丹田气海被破，苦修数十年的内力如同泄闸的洪水。
顷刻间消散于无形，从此与武道绝缘，比杀了他更令人绝望。
广场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只有山风吹过殿角风铃的清脆声响，以及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马钰、丘处机等人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伯通此举，无疑是在全真教脸上又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还是当着“外人”林翊和小龙女的面！
这让他们这些掌教、长老颜面何存？门规何在？
可出手的是辈分最高的师叔，他们能说什么？
指责？
他们不敢，也没那个实力。
默许？又觉得憋屈无比。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与无力感笼罩着他们。
周伯通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他拍了拍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脸上带着完成了一件大事的满足感。
他绕着瘫软的赵志敬走了两圈，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然后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马钰和丘处机，那眼神亮得吓人，充满了某种……
不祥的预感和奇思妙想。
“马钰！丘处机！”
周伯通叉着腰，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我发现了真理”的兴奋，“看看！看看你们管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尹志平是色中饿鬼，赵志敬是阴险小人，底下还不知道藏着多少歪瓜裂枣！
我看你们这几个牛鼻子，整天就知道念经打坐，约束门规，结果呢？
约束出这么一堆败类！木头！都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马钰和丘处机的鼻子上，唾沫星子横飞：
“照你们这么搞下去，全真教迟早要完蛋！
师兄（王重阳）当年辛辛苦苦创立基业，是为了抗金保国，护佑苍生！
不是让你们养出一群窝里横、甚至可能通敌卖国的废物！”
马钰等人被骂得面红耳赤，却又无法反驳，只能低着头，承受着这位辈分奇高的师叔的雷霆之怒，心中苦涩难言。
周伯通骂得痛快了，忽然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无比的主意。
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兴奋地蹦到林翊面前，脸上堆满了“我看好你”的笑容，声音带着极大的诱惑：
“小林子！我看你就不错！
武功高，脑子活，分得清是非，还敢揍蒙古人！
比这群榆木疙瘩强多了！
要不……你来当我们全真教的掌教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主意！
你来当掌教，肯定能把全真教管得好好的，带着大家一起打蒙古鞑子，多好玩！”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马钰、丘处机等人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隐藏的恐慌！
让一个外人，还是曾经跟他们有过节、被称为“魔君”（虽已转向大侠）的年轻人来当全真教掌教？！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师叔他……他真是老糊涂了吗？！
就连一直静立一旁，仿佛超然物外的小龙女，那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愕然。
随即看向林翊，想看他如何应对这荒唐的提议。
林翊也被周伯通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雷得外焦里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老顽童！打住！快打住！你这想法比赵志敬的心思还危险！我可干不了这个！”
他顿了顿，看着周伯通那不解和失望的表情，无奈地指了指自己。
又意有所指地、目光温柔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小龙女，笑道：“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受不得约束。
心里嘛……也早就有所属了，可没打算出家当道士，青灯古卷，那多没意思？
我的江湖在天下，不在这一座山头。”
他这话说得坦荡，带着一丝调侃，却也明确表明了自己的志向和心有所属。
小龙女听到他那句“心里早就有所属”，虽然面上依旧清冷。
但耳根处却悄然爬上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微微侧过脸去，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周伯通看看林翊，又看看小龙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像只没讨到糖果的大型犬，嘟囔道：
“不当就不当嘛……可惜了，多好玩的点子……”
眼见自己“推荐贤能”的计划破产，周伯通又把火力转向了马钰等人，气呼呼地道：
“行了行了，小林子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
他挺起胸膛，努力摆出严肃的样子，虽然效果看起来更像是个假装大人的孩子，但话语中的道理却异常清晰直白：
“我师兄王重阳，当年起教是为了抗金保国！
现在金国没了，又来了更凶的蒙古！
咱们全真教，绝不能学那些软骨头！
以后，全真教就得像……像这位林小兄弟一样，堂堂正正，看到蒙古鞑子就打！
听到蒙古鞑子的消息就查！
谁要是再敢跟蒙古人勾勾搭搭，或者像尹志平赵志敬这样败坏门风，我老顽童第一个不答应！
听见没有？！”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虽然道理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
马钰、丘处机等人浑身一震，脸上露出羞愧、凛然兼而有之的神色。
是啊，祖师爷的初衷，他们差点忘了！
被所谓的门派声誉、内部平衡所困，险些酿成大祸！
马钰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周伯通，也对着在场所有弟子，沉声道：
“周师叔教训的是！弟子等谨记于心！
从今日起，全真教上下，整肃门风，严守祖训，以抗蒙保国为己任！
凡有违逆者，严惩不贷！”
他的声音带着决绝，目光扫过全场，所有弟子无不凛然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