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玄天宫人现谷中，似在寻找九尾核
九尾心核。
这四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针，毫无征兆地刺入苏九九的脑海，将她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感知瞬间冻结。
沈清辞捂着她嘴巴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世界缩小成一片嗡鸣的空白，只有那四个字在其中反复回响，每一个笔画都刻着血淋淋的恶意。
那是什么？
为什么……听起来与她有关？
被捂住的惊呼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的呜咽。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只被钉在地上的蝴蝶，连翅膀都忘了如何颤动。
“都找仔细了！宗主有令，那东西一定就在这青丘谷的遗迹深处。”
那个带着不耐烦的男声又一次顺着风飘来，比刚才更加清晰，也更加刺耳。几道身影从广场的入口处显现，他们穿着统一的玄色劲装，衣襟上用银线绣着一朵繁复的云纹，与之前玄天宗弟子的服饰截然不同。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为他平添了几分煞气。他环顾着这片死寂的广场，眼中满是功利性的审视，没有半分对逝者的敬畏。
“李师兄，这鬼地方真的会有宝贝？我瞧着连根草都枯死了，灵气也散得一干二净。”一个跟在后面的年轻弟子踢开脚边一块碎石，语气里满是怀疑。
被称作李师兄的男人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宗主以天机盘推演，耗费了十年寿元，才锁定此地，岂会有错？九尾心核乃青丘一族的命脉之源，当年那群狐狸宁可全族覆灭也不肯交出，必然是藏在了这最核心的祭祀之地。”
那群狐狸……
苏九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
这轻蔑又理所当然的称呼，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来回地割。
原来……不是天灾。
原来，灭族之祸，就是因为这个“九尾心核”。
另一个稍显谄媚的声音立刻附和道：“李师兄说的是！只要我们能找到‘九尾心核’，献给玄天宫，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宗主一高兴，赏我们几颗破境丹，岂不美哉？”
玄天宫。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苏九九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追杀她的是玄天宗，如今来寻找“九尾心核”的，又是玄天宫。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为什么都对青丘赶尽杀绝？
冰冷的恐惧，正一点点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彻骨的寒意与愤怒。
她仿佛能看到，无数族人在烈火与剑光中倒下，他们脸上带着不屈与决绝，用生命守护着一个她甚至都不知道存在的秘密。而这些刽子手，如今正踏在他们族人的尸骨上，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瓜分这份沾满鲜血的“功劳”。
沈清辞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变化。
那具小小的身体不再因恐惧而发抖，而是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僵硬的静止。他稍稍低头，借着祭台投下的阴影，只能看到她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
那双总是像小鹿一样湿漉漉、充满灵气的眼睛，此刻，所有的光都熄灭了。没有泪水，没有惊慌，只剩下一种沉寂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冷。
他心中一凛，捂着她嘴巴的手不敢有丝毫放松，另一只手却悄然从她肩膀滑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阻止她因愤怒而攥得死白的指节。
这是一个无声的安抚，也是一个严厉的警告。
——别动。
那几名玄天宫弟子已经散开，开始在广场上搜寻。他们的动作很粗暴，长剑随意地拨开倒塌的石块，靴子踩在残破的雕塑上，发出令人心烦的碎裂声。
“这边没有！”
“这神殿都塌成这样了，里面除了灰就是土！”
“会不会在那边的池子里？”
几个人咋咋呼呼地叫嚷着，像一群闯入主人安眠之地的盗墓贼。
苏九九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牙关咬得太紧，口腔里都泛起了一丝血腥气。她脑海里，那道苍老而焦急的祖先之声再次响起。
“……快走……带着‘它’……快走！他们……来了……”
“它”……
难道就是“九尾心核”？
带着它……
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为什么玄天宗的人要追杀她这只“血脉不纯”的小狐狸？
为什么她能在绝境中一次又一次地觉醒那些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强大马甲？
为什么她一生下来，就拥有九条尾巴？
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她不是什么血脉不纯的幸存者。
她，或者说她的身体，可能就是那个被整个青丘用覆灭来守护的……“九尾心核”的容器。
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都来得更加锋利。它剖开了她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身份，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残酷的真相。她不是苏九九，她只是一个行走的“宝物”。
一股灭顶的绝望与荒诞感，瞬间将她吞没。
原来她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这十几年，不是为了活下去，只是在为别人保管一件东西。
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和牺牲。
“噗嗤。”
一声轻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一个玄天宫弟子，一脚踢在广场中央那尊倾颓的九尾狐石雕上，似乎是想看看底下有没有暗格。结果用力过猛，脚下一滑，整个人都重心不稳地朝前扑去，啃了一嘴的灰。
“呸呸呸！什么破石头！”他狼狈地爬起来，恼羞成怒地又踹了石雕两脚。
这滑稽的一幕，却没有让苏九九感到丝毫可笑。她的目光落在被那人踩踏的、狐族先祖的雕像上，那空洞的眼眶仿佛正无声地凝视着她。
“都干什么呢？！”
李师兄不耐烦地喝止了手下的打闹。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广场，最终，定格在了他们藏身的这座高大祭台之上。
“所有地方都可能设下禁制和幻术，只有这祭天之台，是青丘与天地沟通的枢纽，不会有太多花哨。如果‘心核’真的存在，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的话音一落，苏九九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沈清辞揽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将她整个人更深地按进阴影里，两人几乎是紧贴着冰冷的祭台石壁，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碎石上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上。
“你们几个，去那边搜。这边，我来看看。”
李师兄挥退了其他人，独自一人，朝着祭台走了过来。
苏九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擂鼓一般，震得她耳膜发痛。她甚至能闻到风中传来的，那人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煞气。
近了。
太近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怀里的剑符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反应。而那些强大的马甲，更是在这种需要他们的时候，集体陷入了沉睡。
她又变回了那只手无寸铁、只能任人宰割的小狐狸。
李师兄的脚步在祭台前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上来，而是绕着祭台缓缓踱步，像一头在审视猎物的野狼，目光一寸寸地扫过石壁上那些被风化的浮雕。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苏九九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冰冷的石壁贴着湿透的衣衫，让她冷得发抖。
终于，李师兄的脚步停在了他们藏身之处的拐角。
苏九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他再往前一步，转过这个弯，就能看到他们。
然而，他没有。
他似乎只是在观察石阶的结构，目光在台阶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移开了。
苏九九刚要松一口气。
“等等。”
李师兄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猛地转过身，视线重新落回了祭台的石阶上，就是刚才苏九九踏足过的地方。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眯起了眼睛。
“这灰……”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苏九九的心上，“不太对劲。”
广场上风沙很大，到处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可就在那第一级台阶的边缘，有一处灰尘的痕迹，与其他地方相比，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断层。
那是一个脚印的边缘。
一个刚刚留下不久，还没来得及被风抚平的痕迹。
李师兄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脸上那道疤痕，也因此显得格外狰狞。
“唰——”
长剑出鞘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无比清晰。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握着剑，一步一步，朝着那处痕迹走了过去。他的靴子踩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下。
两下。
他蹲下身，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在那处痕迹旁轻轻抹了一下。
“还带着活人的温度。”他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他们藏身的祭台之后。
“出来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躲在祭台后面的朋友，捉迷藏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