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擦着陆小龙的耳畔呼啸而过，灼热的气浪烫得他皮肤发紧。
但他此刻什么都感觉不到，眼睛里只有那座被硝烟笼罩、摇摇欲坠的指挥部大楼，以及大楼窗口后面，那个不断喷吐着火舌的熟悉身影。
“教官，撑住！” 陆小龙心中嘶吼，手中的突击步枪以一个近乎本能的短点射，将一名试图从侧面靠近指挥部的敌军士兵撂倒。
“猎鹰小队，保持压制！扎图，右边那个机枪点，给我端了它！” 陆小龙的声音透过枪声和爆炸声，冷静得不像一个刚刚狂奔了十几公里、心脏都快跳出胸腔的人。
“瞧好吧，头儿！” 扎图，那个来自佤邦、对爆炸物有着近乎疯狂痴迷的队员，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而兴奋的笑容。他像一只灵活的土拨鼠，借助弹坑和废墟的掩护，迅速向右侧迂回。几秒钟后，一声剧烈的爆炸响起，敌军架设在断墙后的轻机枪连同射手一起飞上了天。
突如其来的侧翼打击，精准而狠辣，完全打乱了围攻指挥部敌军的节奏。
他们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拿下这块最后的硬骨头，活捉或击毙SNLA的资深教官岩坎，这可是大功一件。谁能想到，屁股后面会突然杀出这么一支人数不多，但战斗力极其凶悍的小队？
“怎么回事？哪来的敌人？”
“侧面！侧面有敌人！”
“机枪！我们的机枪被炸了！”
“稳住！不要乱！” 一个看似小头目的敌军军官大声呼喝，试图组织抵抗。
但混乱已经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陆小龙小队的成员，都是他一手从侦察分队带出来的老底子，加上岩迈、扎图这样的精锐，配合默契，枪法精准。他们像一把烧红的尖刀，从敌军相对薄弱的侧后方狠狠插了进去。
陆小龙一马当先，他根本不做任何停留，利用突击步枪的火力，一边运动，一边射击。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每一个战术动作都简洁有效，如同教科书般标准，却又带着一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狠厉杀气。他不需要刻意瞄准，长久以来在生死边缘形成的战斗本能，让他的子弹总能找到最致命的位置。
一名敌军刚冒头，就被陆小龙一个点射爆头。
另一名敌军试图依托掩蔽物还击，陆小龙早已提前预判，两颗子弹穿过掩体缝隙，将其击毙。
“手雷！” 岩迈粗犷的吼声响起，一枚卵形手雷划着弧线，落入了试图组织起来的一小股敌军中间。
轰隆！
残肢断臂飞起。
“冲过去！不要恋战！” 陆小龙厉声喝道。他的目标非常明确——撕开一道口子，冲进指挥部，与岩坎教官汇合！多停留一秒钟，就多一分被反应过来的敌人包饺子的危险。
“猎鹰小队，跟我上！” 陆小龙看准了敌军因扎图的爆破和岩迈的手雷造成的短暂混乱空档，猛地从掩体后跃出，如同猎豹般扑向指挥部大楼。
其他队员紧随其后，交替掩护，火力全开，死死压制住两侧试图反击的敌军。
指挥部大楼近在咫尺！陆小龙甚至能看清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弹孔，能闻到浓烈的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教官！是我们！陆小龙！” 陆小龙一边冲刺，一边用尽力气朝着大楼方向吼道，他必须让里面的人知道是援军，避免误伤。
大楼窗口，那个一直沉稳射击的身影猛地一顿，随即，陆小龙看到了岩坎教官那张熟悉而此刻布满硝烟和血污的脸。岩坎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紧接着，是如释重负的狂喜，以及更深沉的担忧。
“小龙？！你怎么来了？！” 岩坎的声音透过枪声传来，带着嘶哑和疲惫，但依旧沉稳。
“没时间解释了！先汇合！” 陆小龙一个翻滚，躲开一串扫射的子弹，已经冲到了大楼的墙角下。
“火力掩护！接应他们进来！” 岩坎立刻对身边残存的几名卫兵和学员下令。
顿时，大楼内的火力再次增强，为陆小龙小队最后的冲刺提供了屏障。
“快！快进来！” 一名浑身是血的SNLA士兵从一扇被炸塌一半的门后探出身，朝着陆小龙等人拼命挥手。
陆小龙没有丝毫犹豫，低吼一声：“交替进入！我断后！”
队员们训练有素，两人一组，迅速冲进了指挥部大楼。陆小龙最后一个，在确认大部分队员都已进入后，才猛地向后扔出一枚烟雾弹，然后一个侧滑，险之又险地钻进了大门。
噗噗噗！他刚才停留的位置，瞬间被密集的子弹打得泥土飞溅。
……
冲进大楼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血腥、汗臭和火药味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破损的窗口和墙上的裂缝透进些许天光，以及子弹划过时带来的瞬间光亮。
大厅里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家具被打得稀烂，墙壁上布满了弹痕。几名伤员靠坐在墙边，发出压抑的呻吟声，一名看起来像是医护兵的人正在紧张地替一个腹部中弹的学员包扎，但鲜血依旧不断涌出，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又覆盖上了新的鲜红。
还能战斗的士兵不足十人，个个带伤，衣衫褴褛，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但眼神深处，还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们看到陆小龙等人冲进来，眼中先是警惕，待看清陆小龙的SNLA军服和岩坎教官的反应后，才转化为劫后余生的激动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教官！” 陆小龙快步冲到窗边，来到岩坎身边。
近距离看，岩坎的状况更令人揪心。他左臂用撕碎的布条草草包扎着，鲜血已经浸透了布料，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持枪的手依然稳定，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外面的敌军动向。
“胡闹！” 岩坎看到陆小龙，第一句话却是低沉的呵斥，“谁让你来的？这里是死地！你带着小队来送死吗？！”
陆小龙没有辩解，只是快速扫视了一眼大厅内的情况，心沉到了谷底。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留守的人员伤亡惨重，弹药恐怕也所剩无几。
“教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陆小龙语气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必须立刻突围，固守只有死路一条。”
“突围？往哪突？” 岩坎身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士官哑着嗓子道，“外面全是吴登的狗杂种！我们被包围得铁桶一样！”
“有路！” 陆小龙斩钉截铁，“我来的时候观察过，也记得军校后山有一条废弃的雨季泄洪道，虽然狭窄，但能通到后山！”
岩坎眼中精光一闪，显然他也知道那条通道，但随即摇头：“那条道多少年没用了，能不能走通还不知道！而且，我们这么多伤员……” 他看了一眼墙边那些重伤员，眼神一黯。
“能走一个是一个！” 陆小龙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狠厉，“留下来，所有人都得死！包括这些伤员！突围，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教官，没时间犹豫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敌军似乎从最初的混乱中反应过来，意识到侧翼来袭的敌人数量并不多。那个敌军军官的咆哮声隐约传来：“他们就十几个人！冲进去！干掉他们！活捉岩坎赏金翻倍！”
更猛烈的攻击开始了！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指挥部的外墙上，手榴弹也不断在附近爆炸，整栋大楼都在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教官！下命令吧！” 陆小龙急切地看着岩坎。他知道，此刻岩坎依然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的决定关乎所有人的生死。
岩坎死死盯着窗外越来越近的敌军身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厅里那些望着他的、充满期盼和绝望的眼神。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极其激烈的挣扎。
放弃重伤的袍泽，这对于重情义的岩坎来说，无异于一种酷刑。但陆小龙说得对，不突围，就是全军覆没。
几秒钟后，岩坎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痛苦，低吼道：“好！突围！能动的，准备战斗！重伤员……”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得厉害，“……留下足够的手榴弹！”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留下手榴弹，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那是留给重伤员最后尊严和避免被俘受辱的选择。
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外面激烈的枪声。
那个腹部中弹的学员突然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教…教官，走吧…给我们…留颗‘光荣弹’…够本了…”
其他重伤员也默默地看着岩坎，没有人哀求，没有人哭嚎，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和决然。
陆小龙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但他知道，这就是战争，残酷得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清理弹药！集中所有能用的武器和手雷！扎图，把你剩下的‘宝贝’都拿出来，给追兵准备一份大礼！” 陆小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下达命令，接过了现场的战术指挥权。
岩坎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但他没有阻止陆小龙。他走到那名腹部中弹的学员身边，默默地将一颗手榴弹塞进他还能动的那只手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猛地转过身，嘶声吼道：
“所有人听令！现在由陆小龙少尉全权指挥突围行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这一刻，指挥权完成了移交。岩坎选择了相信这个他亲手从丛林里带出来、亲眼看着一步步成长的年轻人。
陆小龙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他目光扫过幸存的所有人，包括岩坎教官，声音铿锵有力：“检查武器！准备烟雾弹！我们杀出去！”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丝微光，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弥漫在指挥部内的绝望阴霾。
生存与死亡赛跑的第二回合，开始了。而这一次，带头冲锋的，是那道如同淬火钢刀般锋利年轻的身影——陆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