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家乌烟瘴气的茶馆，三人快步穿过几条小巷，回到了大街上。
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刚才紧张的气息。
岚走到陆峰身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钱袋子，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走在前面的秦锋。
“刚才，我应该动手的。”岚低声说道，她的意思是，她能更快地解决那些人。
“不用。”陆峰摇了摇头，“杀鸡焉用牛刀。”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刚才秦锋的出手，和他的想法几乎完全一致。
如果秦锋不出现，他也会选择先用绝对的力量震慑住第一个冲上来的人，然后再擒贼先擒王，控制住刀疤脸。
只不过，他的手段会更隐蔽，后果也不会这么夸张。
“你太招摇了。”陆峰追上秦锋，压低了声音。
“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用最快的方式解决有什么问题吗？”秦锋头也不回。
“最快的方式，也是最容易引来麻烦的方式。”陆峰不同意，“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那就离开。”秦锋的回答依旧简单。
陆峰有些没辙。
跟自己沟通，原来是这么费劲的一件事。
因为两个人的底层逻辑和思维模式完全一样，都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最佳选择。
他们找了个国营的百货商店。
这个年代的百货商店，货架上东西不多，但该有的都有。
陆峰用赢来的钱，买了三张去通化市的火车票。
时间原因，没有买从集安到长白山的直达火车，必须先到通化转车。
他又买了几个搪瓷缸子，几条毛巾，还有一些饼干和罐头。
这个年代的肉罐头是奢侈品，一个午餐肉罐头就要一块多钱，还需要肉票。
陆峰直接掏钱，没用票，售货员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惊讶，但还是卖给了他。
在柜台前，陆峰正准备再买点水果糖，他妹妹陆灵最喜欢吃这个。
他伸出手，指向柜台里的一种包装简单的梨膏糖。
可就在同时，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指向了同样的那包糖。
是秦锋。
两人的手指，几乎要碰到一起。
售货员愣住了：“同志，你们到底要哪个？”
陆峰和秦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错愕。
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就要这个。”
语调一模一样。
旁边的岚，看着这一幕，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有时候会像一个人一样。
最后，还是陆峰先收回了手，对售货员说：“他要，给他包起来吧。”
陆峰知道，秦锋买这包糖，绝对不是因为他自己想吃。
这包糖，是买给谁的，不言而喻。
秦锋拿过那包糖，随机赛道了陆峰的包里，买给你妹的。
他们买了东西，不敢在县城多待，直接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南来北往的旅客，扛着大包小包，挤满了整个候车大厅。
“我们被盯上了。”
刚一进候车大厅，岚就拉了拉陆峰的衣角，低声说道。
陆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在候车厅的入口处，有两个穿着便装，但站姿和眼神都异常警惕的男人，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进出的旅客。
他们的目光，在陆峰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是警察。”秦锋也发现了，他做出了和陆峰一样的判断。
看来，赌场的事情，还是惊动了官方。
虽然刀疤脸那伙人不敢报警，但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好事的赌徒去派出所报告。
这两个便衣，应该就是来车站堵人的。
他们或许没有陆峰三人的具体相貌，但“两个男人，身手极好”这个特征，已经足够让他们提高警惕了。
“怎么办？”岚问道。
“分开走。”陆峰和秦锋，又一次异口同声。
说完，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
陆峰觉得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别扭了。
“我带岚从站台左边走，你去右边。”陆峰立刻做出了决断，他不想再跟秦锋有这种诡异的“默契”了，“上车之后，在最后一节车厢汇合。”
秦锋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他转身，一个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高大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像一艘破冰船，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那两个便衣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了过去。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跟了上去。
“走。”
陆峰拉着岚，混进了另一波准备检票的人流中。
检票口乱成一团，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陆峰护着岚，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在人群的缝隙里穿行。
另一个便衣，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正试图从侧面挤过来。
陆峰看准时机，在一个胖子弯腰捡东西的时候，故意推了他一把。
那个胖子一下没站稳，身体像一堵墙一样，倒向了那个便衣。
便衣被撞得一个趔趄，嘴里骂骂咧咧，等他再站稳的时候，陆峰和岚已经通过了检票口，消失在了站台上的人潮里。
五分钟后，绿皮火车拉响了汽笛，缓缓开动。
在最后一节车厢的连接处，陆峰和岚靠在门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站台。
秦锋从另一节车厢走了过来。
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动手的痕迹，但陆峰能闻到，他身上多了一股烟味儿。
看来，那个跟上他的便衣，吃了点小亏。
“解决了？”陆峰问道。
“他只是想上来盘问。”秦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生产”牌香烟，扔给了陆峰，“这是他掉的。”
陆峰接过来，有些无语。
这算是战利品吗？
火车在铁轨上“哐当哐当”地行驶着。
三人总算暂时摆脱了麻烦。
“下一站通化，到了通化我们需要住一晚，”陆峰说道，“明天才能有车回县里。”
几个小时过去，这一路，再无波折。
火车进了通化站，汽笛长鸣，车身伴随着一连串的金属撞击声缓缓停下。
陆峰拎起装满罐头和杂物的布包，和秦锋一前一后护着岚，随着拥挤的人潮向车门口挪动。
就在他们踏上站台，呼吸到通化市那混杂着煤烟和冷空气的味道时，陆峰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正在走出出站口的身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工人服，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但陆峰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刚来长川时火车上，那个在通化下车，并试探陆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