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寒风裹着雪沫子，像无数细小的冰粒拍在教学楼的玻璃上，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凛冽。林溪缩着脖子冲进教室时，羽绒服的拉链正卡在领口处，金属拉链头死死咬着布料，她拽了几次都没拉上去，反而越卡越紧，冰凉的风顺着缝隙往里灌，冻得她鼻尖发红，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怎么了？”江翊放下手里的课本快步走过来，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她僵硬的脖颈处。林溪正低着头跟拉链较劲，手指冻得发僵，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拉链头卡在厚厚的布料里纹丝不动，羽绒服的帽子歪在一边，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上面还沾着几片没融化的雪花。
“拉链卡住了，”林溪急得鼻尖冒汗，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指尖在拉链上胡乱拉扯，“早上出门太急，穿衣服的时候没注意，好像夹到里面的绒毛了。”她越是用力拽，拉链卡得越紧，布料都被扯得变了形，原本平整的领口皱成一团。
江翊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拉链平齐，轻声说：“别拽了，越拽拉链齿越容易错位，到时候就真的坏了。”他的指尖轻轻拨开卡住的布料，动作轻柔得像在拆解易碎的拼图，生怕弄疼了她，“你看，夹到这么多绒毛，得一点点弄出来才行。”
林溪屏住呼吸，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神情认真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他的指尖微凉，偶尔碰到她脖颈的皮肤时，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别动，快好了。”江翊的声音放得更柔，像怕惊扰了什么，“稍微放松点，布料绷紧了绒毛更难弄出来。”
周围有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苏晓晓抱着暖手宝凑过来，呼出的白气模糊了眼镜片：“需要帮忙吗？我家有专门修拉链的蜡，涂一点在拉链上就顺滑了，我妈说这是老办法。”陆知行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嘴里鼓鼓囊囊地说：“要不直接剪了吧？我妈说坏拉链留着没用，回头让我妈给你买个新的！”
“别捣乱。”江翊头也不抬地说，指尖捻起一小缕被夹住的绒毛，小心翼翼地从拉链齿里抽出来，动作耐心得像在做手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白色的蜡——不知什么时候备着的，蜡块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显然用了不止一次，在拉链上轻轻涂抹，“以前我书包拉链总卡住，我妈就让我带块蜡备用，说这比润滑油环保。”
蜡质在金属拉链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油膜，江翊捏住拉链头轻轻向上提，动作缓慢而均匀。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卡住的拉链竟然真的顺滑地拉了上去，一直到领口都毫无阻碍。“好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绒毛，把蜡块递给林溪，“以后卡住别硬拽，涂点开蜡试试，或者……直接喊我帮忙，别自己较劲。”
林溪摸着顺畅的拉链，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她的羽绒服是去年买的，拉链早就不太好用，冬天总爱卡住，她自己都没太在意，没想到江翊连这种小事都记得，还特意备着修拉链的蜡。“谢谢你，”她的脸颊微微发烫，指尖捏着冰凉的蜡块，“你怎么什么都带？上次是创可贴和凝胶，这次是蜡块，你的书包简直像个百宝箱。”
“以备不时之需。”江翊的耳根泛起淡红，转身回座位时，胳膊肘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速写本。林溪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却看到速写本里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清秀的字：“羽绒服拉链易卡，记得提醒她备蜡块，或者我帮她修。”字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拉链简笔画，标注着容易卡住的位置。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把速写本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江翊像触电般缩回手，慌忙把速写本塞进抽屉，耳根红得更厉害了，连脖子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早读课结束后，林溪去走廊打水，刚走出教室，羽绒服的拉链又松了下来，从领口滑到了胸口。她想起江翊的话，从口袋里摸出蜡块轻轻涂抹，可拉链头像是故意作对，怎么都拉不紧，反而一路滑到了腰间，露出里面的毛衣，冷风趁机往里钻。
“还是没好？”江翊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刀，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可能是拉链头松了，夹不住拉链齿了，我帮你夹一下。”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把小小的尖嘴钳，钳子小巧精致，是平时做手工模型用的，“轻轻夹一下拉链头的金属边，让它稍微收紧点，增加摩擦力就不会滑了。”
林溪看着他蹲在走廊里，背对着教室门口，小心翼翼地用钳子调整拉链头，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有几个女生小声议论着什么，苏晓晓趴在教室门口朝她挤眉弄眼，用口型说：“好甜！他对你也太用心了！”
“好了，试试。”江翊把钳子收起来，眼里带着期待的光芒。林溪握住拉链头轻轻向上拉，这次拉链顺滑得像新的一样，稳稳地停在领口，再也不打滑了，甚至能感觉到拉链齿咬合的力度。“真的好了！”她惊喜地睁大眼睛，像发现了新大陆，“你太厉害了，这都懂！简直是全能选手！”
“以前我妹妹的书包拉链总坏，每次都哭着找我修，修多了就会了。”江翊把钳子和蜡块都塞进她手里，还细心地用纸巾擦了擦钳子上的指纹，“这个你拿着，万一再卡住可以自己修。要是弄不好……”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随时可以找我，别自己硬来。”
上课铃响时，林溪抱着水杯回到座位，发现桌肚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是用浅蓝色棉布做的，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她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尖嘴钳、蜡块，还有一张画着拉链结构图的便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容易卡住的位置和详细的解决办法，甚至画了步骤图。她抬头看向江翊，发现他正假装看书，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阳光都无法掩盖那抹羞涩。
下午的美术课要去画室写生，林溪穿上羽绒服准备出门，却发现帽子上的抽绳卡住了，拉了半天都没反应，抽绳的一端深深陷在卡扣里。她想起早上的拉链，正准备去找江翊，他已经拿着一把小镊子走了过来，显然是早就注意到她的窘境。“抽绳卡住了？”他指了指帽子内侧，“里面的卡扣错位了，我帮你弄开，别硬拽，容易把绳子扯断。”
画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江翊解开她帽子上的抽绳时，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头发，带着洗发水的清香，林溪就忍不住心跳加速，手里的画笔都差点掉在地上。“好了，”江翊把抽绳重新穿好，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长度刚刚好，“这样就不会卡住了，风大的时候拉紧抽绳，耳朵就不会冻着了，也不用总戴围巾。”
陆知行抱着画板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不满地嚷嚷：“江翊你怎么总围着林溪转？她的拉链会自己好，抽绳也会自己动，不用你瞎操心！显得我们多不关心她似的！”他说着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不由分说地套在林溪脖子上，“我这条围巾够厚够暖和，不用拉帽子，戴着还好看！”
林溪被围巾裹得像只小熊，哭笑不得地说：“谢谢，但我真的不冷了，拉链修好了很暖和。”江翊看着她脖子上那条印着篮球图案的围巾，默默收起了手里的小镊子，转身去整理画具，背影看起来有点委屈。
写生时，林溪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频频看向江翊的方向。他正低头画静物，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垂着，可她总觉得他在生闷气，连画笔都比平时用力了些。画到一半，她的颜料盒突然打不开了，卡扣卡得死死的，她用力掰了半天都没反应，指甲都快嵌进塑料里了。
“我来。”江翊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伸手握住颜料盒的边缘，拇指在卡扣处轻轻一按，同时手腕微微用力，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颜料盒就打开了。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让她瞬间红了脸。“这种卡扣要斜着用力，利用杠杆原理，直接掰容易卡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罐润滑油，在卡扣上滴了两滴，用指尖抹匀，“涂一点这个，以后就好用了，画画时别总跟颜料盒较劲。”
林溪看着那罐小小的润滑油，突然明白他为什么随身带着那么多“杂物”——创可贴、蜡块、钳子、润滑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都藏着他的细心和在意，都是为了在她需要时能及时帮忙。她的心里像被温水泡过，暖暖的，连画室里的颜料味都变得好闻起来。
放学时，天空又下起了雪，细密的雪花像柳絮般飘落，落在羽绒服上，瞬间就融化了，留下小小的湿痕。林溪拉着拉链走出教学楼，发现江翊站在楼下等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和一个粉色的保温杯。“雪下大了，我送你回家。”他把保温杯递给她，杯身暖暖的，“里面是热可可，加了，暖手又暖心。”
陆知行和苏晓晓也跟了出来，陆知行一把抢过伞撑在林溪头顶，得意地说：“我送她！你那把伞太小，挡不住雪！我这把伞超大，能遮三个人！”苏晓晓拉着江翊的胳膊，笑着打圆场：“我们三个一起走，正好顺路，人多热闹，还能聊聊天！”
四个人挤在两把伞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演奏冬日的乐曲。路过巷口的修鞋摊时，林溪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摊上挂着的各种拉链说：“我上次看到这里有卖羽绒服拉链的，各种型号都有，要不我换个新的吧？省得总麻烦你，还总出问题。”
江翊立刻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不用换，我已经帮你修好了，那个拉链还能用很久。换拉链要拆衣服，容易破坏版型。”他蹲下身，在她羽绒服下摆的拉链上也涂了点蜡，动作熟练又自然，“这个拉链也容易卡住，提前涂好蜡，预防为主，省得下次又着急。”
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和肩膀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白。陆知行看着他蹲在雪地里给林溪涂蜡的样子，突然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些，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却带着一丝关心：“喂，你的肩膀都湿了，别光顾着别人，自己也注意点，别又感冒了。”江翊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难得扬起一抹笑意，轻声说：“谢谢。”
走到林溪家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江翊：“这个给你，谢谢你总帮我修东西，还特意准备那么多工具。”盒子里是她亲手做的钥匙扣，用一片完整的银杏叶标本做的，叶子脉络清晰，上面系着红色的绳子，还串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
江翊接过盒子时，手指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打开，眼里闪过惊喜的光芒：“很漂亮，谢谢你，我很喜欢。”他立刻把钥匙扣挂在书包拉链上，那个曾经总卡住的拉链，如今在他的修理下顺滑无比，钥匙扣挂在上面，轻轻一晃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着他转身走进雪地里的背影，林溪突然发现，他的书包上挂着好几个钥匙扣——有她送的银杏叶，有苏晓晓送的小熊挂件，还有陆知行送的篮球形状的钥匙扣。这些小小的物件，像一颗颗星星，在他沉默的世界里闪闪发光，也记录着他们之间的友谊。
回到家，林溪翻开画本，借着温暖的灯光，画下一个蹲在雪地里的少年，他正低头帮女孩修理羽绒服的拉链，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和肩膀上，却冻不住他眼里的温柔和专注。她在旁边写下：“谢谢你帮我修好了卡住的拉链，更谢谢你，把我生活里的各种‘卡住’和难题都悄悄修好了。原来有人默默守护的感觉，这么温暖，这么让人安心。”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无数白色的精灵在跳舞。林溪摸了摸脖子上顺滑的拉链，感受着羽绒服里的温暖，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她知道，以后不管遇到卡住的拉链，还是生活里的各种难题，总会有一个人带着蜡块、钳子和满满的耐心，温柔地帮她解开所有困扰。这个冬天，因为有这样的守护，变得格外温暖，格外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