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如同春日柳絮，纷纷扬扬，终究是飘到了疏白耳中。
这日清晨，两名在廊下洒扫的仆役正窃窃私语，说得眉飞色舞。
“听说了吗？昨儿夜里，西院井边又冒白烟了！”
“可不是！都说咱们世子爷娶的这位……咳咳，煞气重，把外面的孤魂野鬼都招来了！”
“极阳之体也压不住吗？莫非是……”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继续说，我听着。”
两人浑身一僵，缓缓回头，只见疏白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面容平静，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骇人。
疏白没看那两个抖如筛糠的仆役，目光扫过闻声赶来，面露惶恐的管事。
“王府何时成了市井茶馆，任由下人编排主子？”
他语气不重，却让管事瞬间白了脸。
“世子息怒！是奴才管教不严！”
“今日当值，妄议主上者，自己去账房结算三个月工钱，离开王府。”
疏白视线落回那两个面无人色的仆役身上，“至于你们，现在就去。”
处理完这点小风波，疏白转身往回走。
一直隐在他身侧，只有他能看见的立予珩，此刻正双臂环胸，飘在他旁边乐得睁不开眼。
“夫人好威风啊！”立予珩捏着嗓子，挥了挥皇帝的小手帕，“三言两语就发落了下人，真是深得我心！”
他说完又带着点坏笑道：“不过，他们说的那个‘白影’，好像是我前两天闲着无聊，溜达的时候不小心吓到的那只倒霉水鬼？它胆子也太小了，我就看了它一眼，它自己就吓得喷白烟了。”
疏白目不斜视，唇微动：“……你再到处闲逛吓唬本地鬼，我就让0090给你做个金丝笼，呆着哪也去不了，我也不陪你。”
“最毒夫君心！我那是帮你排查王府安全隐患！万一有恶鬼潜伏呢？我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那我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立予珩大言不惭地接受，随即又兴致勃勃地问，“不过，你刚才为什么不说那鬼是我？正好让我亮个相，震慑一下这帮没见识的。”
“…告诉他们，镇北王府的世子妃，就是个闲着没事吓唬同类，还差点把自家水鬼吓得魂飞魄散的幼稚鬼？
我还要脸。”
立予珩个大傻缺。
没救了。
立予珩被噎了一下，但立刻振作精神，负手飘在前面，语气深沉：“肤浅！我那是深入基层，体察民情！了解底层鬼民的生存状态，方能更好地统领……好吧我就是无聊了。”
他坦然承认，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这事闹得不大不小，镇灵司那帮家伙，怕是要坐不住了。”
仿佛为了印证立予珩的话，午后，王府便来了不速之客。
镇灵司副指挥使，赵无妄，带着两名身着玄色劲装、腰佩缚灵锁的属下，不请自来。
客厅内，茶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凝重。
赵无妄年约四旬，面容精悍，眼神锐利中带着几分刻意的高傲。
他并未落座，只是象征性地对镇北王拱了拱手：“王爷，近日京城多有传闻，说贵府……不太安宁。下官奉指挥使之命，特来查看。”
镇北王面色不变，捋须道：“有劳赵指挥使挂心，不过是些下人捕风捉影，本王已处置了。”
“哦？”赵无妄挑眉，目光似无意般扫过一旁静坐的疏白，“王爷，非是下官多事。只是世子大婚，对象特殊，非常理可度。如今府内异象频发，难免引人猜测。
万一……是某些‘阴邪之物’本性难移，或是引来同族，滋扰王府，甚至危害京城安宁……这干系，恐怕王爷也担待不起。”
这话语中的敲打与暗示，几乎不加掩饰。
将王府异动归咎于新娶的“鬼妻”，意图给镇北王府扣上一顶“驭下不严，纵鬼为祸”的帽子。
王妃闻言，脸色微变，担忧地看向儿子。
疏白却缓缓放下茶盏，发出清脆一声响，引得众人目光汇聚。
他抬眼看向赵无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赵指挥使的意思是，我镇北王府连自家的‘家务事’都处理不好，需要镇灵司越俎代庖？”
赵无妄皮笑肉不笑：“世子言重了。镇灵司职责所在，护卫京畿阴阳秩序，凡有阴灵作祟，皆在管辖之内。便是王府，也不例外。”
“阴阳秩序？”疏白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指挥使可知，我体内极阳之火，近日已平复许多？”
赵无妄眼神微凝，这事他确有耳闻，却不知真假。
疏白继续道：“这全赖内子以精纯阴气调和之功。若按指挥使所言，内子乃‘阴邪之物’，那她镇我阳火，是功是过？
镇灵司是要奖她维护阴阳平衡，还是要罚她……碰了不该碰的极阳之体？”
他语速平缓，却字字如刀，将赵无妄的逻辑彻底搅乱。
赵无妄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立予珩正飘在赵无妄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做法。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秃头大神快显灵！赐他发际线后退如潮水，赐他头顶反光如明镜！让他梳头掉一把，洗头堵下水道，风吹刘海现额头，从此与帽子成至交！”
来吧，让我们一起为立予珩助力，虔诚祝福赵无妄早日荣登光明顶，开启全新的清爽人生！
听到疏白称他“内子”，虽然知道是表面功夫，立予珩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内心点评：啧，老婆叫得还挺顺口。
他眼珠一转，恶作剧之心顿起。
立予珩凑到赵无妄耳边，运起一丝极微弱的阴气，模拟出女子空灵的叹息：“唉——官人好凶啊……”
赵无妄浑身汗毛一炸，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物。
只有一阵穿堂风掠过，带起他几缕发丝。
他脸色微白，强作镇定地转回来。
疏白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却故作疑惑：“赵指挥使，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赵无妄定了定神，感觉自己方才可能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