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华如练，给静谧的小院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周振华轻手轻脚地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平时喂水的旧搪瓷盆。
他刚走到院中水井旁，两个原本蜷在窝里假寐的黑影便“噌”地站了起来，动作轻盈得像没有重量。
是大黄和小灰灰。它们没有像白天那样兴奋地扑上来，只是竖着耳朵，尾巴小幅度地快速摇摆着，眼神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充满了无声的期待——它们知道主人要做什么。
“嘘——” 周振华做了个噌声的手势，嘴角噙着笑。
他熟练地从空间里引出两股清澈的灵泉水，注入两个搪瓷盆中。那水在月光下似乎泛着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莹润光泽，散发着一丝清凉纯净的气息。
“喝吧，老伙计们。”周振华压低声音。
大黄稳重地踱步上前，低下头，伸出粉色的舌头，小口小口、极其珍惜地舔舐着盆里的水。它的喉间发出满足的、近乎叹息般的咕噜声，尾巴摇动的幅度更大了些，眼神温和地看向主人。
小灰灰则直接得多，巨大的脑袋几乎埋进了盆里，“吧嗒吧嗒”地大口畅饮起来，水花都溅到了它浓密的鬃毛上。它喝得又快又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喝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用鼻子使劲拱了拱空盆，抬起湿漉漉的大脸，乌溜溜的眼睛渴望地盯着周振华，喉咙里挤出撒娇般的“呜呜”声。
“贪心鬼！”周振华笑着轻轻拍了拍它硕大的脑袋，“没了，明天再喝。好东西不能一次喝太多。” 小灰灰这才作罢，伸出大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又蹭了蹭周振华的腿。
喂完狗，周振华拿起特制的大号军用水壶，目光投向屋后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黝黑的菜地。王师傅白天在卡车驾驶室里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振华老弟啊，”王师傅一边开着车，一边跟他闲聊，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和抱怨，“你是不知道，现在城里头的人，嘴是越来越刁了！肉？早吃腻了！就稀罕那一口新鲜的、水灵的、带点甜头的青菜叶子！说是啥…哦对，‘有机’的！越是不打药、不使化肥的越好！”
王师傅拍了下方向盘，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点厨子的烟火气：“可难弄了！我们饭店每天采买的量不小，可那菜市场的菜，看着光鲜，一掐一股水，没菜味！要么就是蔫头耷脑，品相差得很。真正的好菜，太少！抢手得很！经理为这个没少叨叨，说影响饭店档次…唉，愁人！”
这番话，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周振华的心田。此刻，看着自家菜地里那些刚冒头不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娇嫩的菜苗，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越发清晰：这空间灵泉水，不仅能种出极品瓜果，更能滋养出顶级的蔬菜！王师傅的抱怨，恰恰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他不再犹豫，拎着水壶，大步走向菜地。大黄和小灰灰立刻默契地跟上，一左一右，如同最忠诚的护卫，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然而，刚走近菜地边缘，周振华就借着月光看清了地里的情况——高老汉和高大壮的身影赫然在目！
高老汉佝偻着腰，手里拿着耙子，正借着月光仔细地清理着瓜秧拔掉后残留的根须和杂草。他动作不快，但很稳，布满老茧的手在泥土里摸索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高大壮则挥着一把锄头，吭哧吭哧地翻着土，黝黑结实的脊梁在月光下反射着油亮的光泽，汗水顺着他鼓胀的肌肉线条滑落。他一边干，一边还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显得干劲十足。
周振华心里咯噔一下，握紧了手里的水壶。这灵泉水的秘密，是他安身立命、改变命运的最大依仗，连最亲近的家人也绝不能透露半分。他迅速调整表情，脸上堆起自然的笑容，扬声招呼道：
“爹！大壮！这么晚了，咋还不歇着？累了一天了！”
高老汉闻声直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腰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满是踏实：“趁着晚上凉快，把这尾巴活儿拾掇干净。地不等人，早点腾出来，心里也清爽。” 他浑浊的目光落在周振华手里的水壶上，随口问道：“振华，你也还没睡？拿着水壶干啥？”
周振华心念电转，脸上笑容不变，晃了晃水壶：“哦，这不是西瓜卖了，心里头高兴，也睡不着。想着过来看看菜苗，顺道给它们浇点水。晚上浇水，省得白天太阳大，蒸发得快。”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
高大壮也停了锄头，用胳膊抹了把汗，咧开嘴憨笑道：“振华哥，你也是闲不住！不过你这想法好，晚上浇水是省事儿！爹，咱要不也提桶水来，把这边的菜也浇浇？” 他指着旁边一小片刚移栽不久的菜苗。
高老汉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刚下过一场小雨，地皮还没干透呢。晚上浇多了水，根容易烂。振华那片是新撒的籽儿，土干得快，浇点水应该的。咱们这片，明早再看看。”
周振华暗暗松了口气，顺着高老汉的话说：“爹说得对。我就浇我那块刚出苗的，省得蔫了。你们也快收拾完回去吧，别熬太晚了，身子要紧。明天还得早起拾掇剩下的瓜秧呢。”
“快了快了！”高大壮应着，又挥起了锄头，“把这点土翻完就回！振华哥你先忙你的！”
高老汉也点点头：“行，你浇你的。浇完也早点歇着。今天跑前跑后，也够累的。” 他不再关注周振华，继续弯下腰，专注地清理着地垄。
周振华应了一声，便走到自己负责的那片菜畦旁。他一边装作查看菜苗长势，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高家父子的动静。只见他们确实在专心收拾，高大壮哼哧哼哧地翻土，高老汉细致地拢草，似乎都没再注意他这边。
他又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拔了几棵看得见的杂草，直到高大壮喊了一声：“爹，翻完了！咱回吧？”
“嗯，回。”高老汉直起身，捶着腰，“振华，你也早点回啊！”
“哎，知道了爹！你们先走，我浇完这点水就回！”周振华扬声回应。
看着高老汉和高大壮扛着工具，身影消失在通往自家小院的夜色中，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周振华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他长长吁了口气，后背竟微微有些汗湿。这秘密，守得真不容易。
大黄和小灰灰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之前的紧张气氛解除，安静地靠了过来，依偎在他腿边。
周振华警惕地再次环顾四周，月光下的菜地一片寂静，只有虫鸣和远处隐约的犬吠。确认四下再无旁人，他才拔开水壶的塞子。
清澈微凉的灵泉水汩汩流出，在月光下仿佛带着一层流动的微光。他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水流均匀地洒在每一株嫩绿的菜苗根部。水珠浸润着黑色的土壤，也浸润着周振华心中的希望。
他一边浇灌，一边在心里盘算：
“小白菜、鸡毛菜长得最快，重点照顾，应该很快就能摘第一茬……”
“黄瓜架子得赶紧搭起来了……”
“西红柿苗还得再壮实点……”
“下次去王师傅的国营饭店，一定要带上几把最水灵的叶菜！让他开开眼，尝尝真正的‘有机’味！”
月光下，那些被灵泉水滋润过的菜苗，仿佛瞬间吸饱了精气神。叶片在夜风中舒展得更加挺阔，脉络清晰，绿意盎然，边缘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健康的油润光泽，与旁边未被浇灌的菜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股极其淡雅、却异常清新的植物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大黄和小灰灰湿润的鼻头翕动着，显然也嗅到了这令它们身心舒畅的气息，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周振华看着这片在夜色中焕发勃勃生机的菜地，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容。王师傅的抱怨言犹在耳，而眼前这片土地，就是他给出的、最有力的回应。
蔬菜这条金光大道，已然在脚下铺开。他仿佛已经看到，那鲜嫩欲滴的青菜，被精心摆放在国营饭店雪白的瓷盘里，成为城里人竞相追逐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