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过往生巷斑驳的砖墙，将苏寒与姬九黎的影子拉得细长。
苏寒捏着那枚刻着\"忘\"字的铜铃，指腹摩挲着铃身的纹路，母亲临终前的尖叫又在识海翻涌——那是他最清晰也最刺痛的记忆，血浸透的被褥，染着药渍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最后一声\"寒儿\"还未说完，便永远凝固在喉间。
\"等一等。\"姬九黎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她的掌心透过粗布麻衣传来凉意，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度。
苏寒转头，见她银发被夜风吹得微乱，眉峰紧蹙，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焦虑：\"你说要主动忘记......可你知道'遗忘之地'是什么吗？\"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着他袖口，那是太初圣庭天玄女帝从不会有的动作。
苏寒望着她发间晃动的星辰玉坠，想起方才两人同时闪过的前世画面——他挥剑斩向漫天锁链，而她被锁在青铜祭坛上。
共生枷锁的红痕在腕间若隐若现，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人的心跳系在一起。\"我知道风险。\"他轻声说，\"但那些记忆碎片在啃噬我的识海，再拖下去......\"他没有说后半句，却想起昨夜破劫剑胚突然发出的悲鸣，剑身浮现的\"姬九黎\"刻痕淡去时，他分明听见了剑胚里传来的呜咽，像极了母亲咽气前的喘息。
姬九黎的手指骤然收紧，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她的御星辰剑在鞘中嗡鸣，剑气凝成淡蓝色的光雾，在两人身周流转：\"我跟着你。\"这四个字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寒喉结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忽觉身后虚空泛起涟漪。
那是比夜色更浓的黑，像被撕开的绸缎。
一道身影从中踏出，残破的玄铁战袍沾着暗红血渍，断刃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
他的左眼蒙着褪色的皮罩，右眼却燃着灼人的恨意，直勾勾盯着苏寒：\"你还记得我吗？\"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你夺走的记忆，毁了我的道！\"
苏寒瞳孔微缩。
他能看见对方体内缠绕的因果丝线——赤金色的线从眉心钻出，一头扎进自己怀中的记忆残片，另一头缠着对方的命宫。
那是他在心魔交易所用三滴本命精血换来的\"前世剑冢秘辛\"碎片，此刻正化作无形的锁链，将眼前人拖入疯狂。
\"这不是你的错。\"苏寒后退半步，将姬九黎护在身后。
荒古天命纹在掌心亮起幽光，他能清晰看到那些因果线如何蚕食对方的神魂——每一根金线都刻着\"苏寒\"二字，是记忆碎片自带的反噬。\"是被封印的历史在操控你。\"
\"住口！\"复仇者暴喝，断刃挥出的剑气如黑色龙卷，瞬间掀翻两侧的木棚。
碎瓦与木屑劈头盖脸砸下，苏寒拉着姬九黎旋身避开，破劫剑胚在怀中发烫。
他能听见剑胚的嘶吼，像饥饿的野兽闻到了血肉。\"吞噬！\"他低喝一声，右手按向脚边半块断裂的青铜镜——那是方才被剑气震落的，镜面还映着半张扭曲的脸。
剑胚嗡鸣着出鞘，剑身泛起吞噬时特有的幽蓝光芒。
青铜镜接触剑刃的瞬间，镜面突然浮现出苏寒前世的脸——同样的眉眼，却多了几分冷冽的弑杀之气。\"噬兵组合技·因果逆镜！\"苏寒耳边响起剑胚的低语，下一秒，剑刃裂成两段，前段仍是漆黑的破劫剑胚，后段却化作一面青铜小镜，镜面流转着与复仇者体内相同的赤金光芒。
\"现在！\"姬九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她指尖掐诀，御星辰剑化作七道星光，精准刺向复仇者的命门。
复仇者本能地挥刃抵挡，却见苏寒手持逆镜转身，镜面正对着他。
赤金因果线触到镜面的刹那，突然倒卷而回——那些本该缠向苏寒的反噬，此刻如活物般钻进复仇者体内，却在中途被镜光斩断。
\"噗！\"复仇者喷出一口黑血，断刃\"当啷\"坠地。
他捂着心口跪坐在地，右眼的恨意渐渐褪去，露出几分迷茫：\"我......我是谁？\"他抬头看向苏寒，声音里带着哭腔，\"方才我好像看见......看见自己跪在一座坟前，碑上刻着'妻苏氏之墓'......\"
苏寒收剑入鞘，剑胚表面的\"忘川铃\"三个字微微发烫。
他蹲下身，将断刃递还给对方：\"那是你真正的记忆。\"他指了指对方眉心若隐若现的金线，\"那些逼你发疯的，是被鸿蒙系统篡改过的因果。\"
复仇者颤抖着接过断刃，指尖抚过刃身的旧痕：\"你......为什么要救我？\"
苏寒站起身，月光照在他肩头，将影子投在复仇者脚边：\"因为我不想成为那个只会逃避过去的自己。\"他说得很慢，像是说给对方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破空声。
那是比之前更凌厉的气劲，带着某种熟悉的腐朽感——像是上古魔神苏醒时的气息。
姬九黎的御星辰剑突然离鞘，剑尖直指东南方：\"有七道气息，都是化神境以上。\"她转头看向苏寒，银发在夜风中翻飞，\"他们冲着记忆碎片来的。\"
苏寒摸了摸怀中的记忆残片，突然想起老者留下的纸条——\"破碎之心，通往过去\"。
他望着姬九黎，后者眼中的星光与他掌中的天命纹交相辉映。
共生枷锁的红痕此刻淡得几乎看不见，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紧密。
\"或许......\"他轻声说，\"要彻底放下某些东西，才能找到真相。\"
夜风卷起地上的铜铃，\"叮\"的一声轻响。
姬九黎弯腰捡起，将它塞进苏寒掌心：\"记住，你放下的，我替你记着。\"
东南方的气劲更近了，隐约能听见金属摩擦的尖啸。
苏寒握紧铜铃，感受着掌心跳动的荒古天命纹，转身走向巷口。
月光下，两个影子渐渐重合，像两柄背靠背的剑，指向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