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的手指从控制台边缘抬起，指尖残留着四十六秒节奏的余温。他没有回头，只是将腕表投影模块切换至待机状态，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荒原上的风卷起沙粒打在铁丝网上，发出细碎声响。
三十辆工程车并列停驻在未平整的土地上，车灯齐刷亮，光束如柱刺破晨雾。三十家配套企业负责人站在临时搭建的金属平台上，有人裹紧外套，有人低头查看平板数据流。他们刚看完五代机划破天际的直播回放，情绪尚未落定，便被召集至此。
“十分钟前那架战机飞起来的时候，”陈御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它的主承力框来自东华钛业，矢量喷管由南岭精铸加工，飞控芯片出自你们三位联合封装。”他逐一指向人群中的代表，“它不是图纸堆出来的，是你们用生产线拼出来的。”
平台下一片沉默。一位穿工装的老工程师皱眉：“我们造出来了，可接下来呢？这里没路、没电、没水，连信号都断断续续。你说建航空小镇，总不能靠信念供电吧？”
沈昭华 stepped forward，手中终端轻点，一面空中投影展开——红头文件标题清晰：《关于设立临空经济技术特区的批复》。她语速平稳：“三百二十公顷工业用地无偿划拨，五年内免征企业所得税，高级技术人才落户享受专项补贴。这不是项目试验，是国家备案的产业特区。”
有人低声议论。发动机部件商王振国抬头：“政策能批，落地呢？我们押的是整条产线，不是一句话。”
陈御风未答。他走向平台边缘，蹲下身抓起一把黄沙，松开手任其随风飘散。然后起身，打开系统界面，调出能源调度模型。三台柴油发电机的位置在地图上闪烁，电网接入点标为橙色警告。
“现在供电不稳定。”他说，“但我们不需要等。”
他接过技术人员递来的操作终端，输入一组参数，重新分配负载优先级，指令同步至备用机组相位校准。不到两分钟，远处首座钛合金熔炉控制面板绿灯亮起。
“点火程序重启。”他按下确认键。
炉膛内温度曲线陡然跃升。观察口喷出一道橙红色火焰，热浪扑面，映得所有人面孔发亮。金属支架因受热膨胀发出轻微嗡鸣，像是某种沉睡机械的呼吸。
就在此刻，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生态帝国”任务已触发，奖励“生物降解复合材料技术包”】。
陈御风嘴角微动，转向身旁的周子豪：“下一代机体结构材料，有了。”
周子豪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骤然聚焦：“可降解？在极端环境下稳定性如何？”
“数据稍后传你。”陈御风说，“耐高温、抗疲劳性能优于现有碳纤维，且可在特定条件下自然分解，避免退役机体长期堆积。”
周子豪握笔的手顿了一下，在笔记本边缘写下“龙鳞-β”，随即抬头：“这能解决高原机场残骸回收难题。”
火焰持续燃烧，熔炉外壁温度升至安全阈值，警报自动解除。现场气氛悄然变化，质疑声渐弱。
陈御风抬手，激活全息投影装置。三维沙盘自平台中央升起，比例一比一千，精确还原当前地块及未来规划。
镜头推移，第一帧显示熔炉所在位置，随即扩展——钛合金冶炼区与发动机总装车间通过封闭传送带直连；复合材料合成实验室地下管网与飞控研发中心互通；智能物流中枢环绕测试跑道布局，无人机起降坪嵌入绿化隔离带。
“所有核心环节闭环运行。”陈御风手势一划，视角垂直拉升，穿过云层，进入平流层上方轨道空间，“七年后，这里将建成太空电梯地面锚固桩基。”
人群骤然安静。
老工程师摇头：“太空电梯？别说七年，七十年都不一定……”
话未说完，陈御风已操控沙盘缩放。一条细长轨道自地面延伸而出，穿越大气层，连接近地轨道空间站对接环。动力传输路径以蓝色光流标注，能源供给来自分布式光伏阵列与核聚变储备站。
“轨道缆绳材料已完成理论验证。”他说，“承载结构基于‘龙鳞’系列复合材料迭代，张力模拟通过十二轮极限测试。基础桩施工图已生成，只等地质勘探完成。”
没人再说话。
周子豪盯着沙盘底部的数据流窗口，突然出声：“桩基深度三千二百米？直接打穿莫霍面？”
“不是穿透。”陈御风纠正，“是嵌入地壳稳定层，利用玄武岩基底作为力学支点。震动阻尼系统参考了川藏铁路隧道抗震方案，做了增强版。”
沈昭华在一旁记录着各企业的反馈倾向值，忽然抬头：“市里同意启动地下综合管廊预埋工程，第一批光纤和冷却管道下周进场。”
一名传感器制造商代表举手：“如果真要建这么大的园区，我们愿提前布线。但配套支持能不能跟上？比如污水处理、危废转运？”
“园区自建循环处理中心。”陈御风调出环保模块，“废水净化率99.7%，废气零直排，固体废弃物分类回收率100%。刚才系统奖励的生物降解材料，也会用于废成力部件制造，退役后可降解为无害有机物。”
他顿了顿：“这不是传统工厂集群，是航空产业生态体。每一环都不能掉链子。”
掌声从周子豪开始。他合上笔记本，用力鼓掌，眼神明亮。
接着是沈昭华，然后是王振国，再后来，整个平台响起了持续不断的掌声。
陈御风没有鼓掌。他站在沙盘前，手指轻触空中轨道模型，微微施压。
虚拟轨道纹丝不动。
他收回手，注视着那条贯穿天地的细线，仿佛已看见未来万吨级运输舱沿着它缓缓攀升，脱离重力束缚。
沈昭华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什么时候开始地质勘探？”
“明天。”他说，“先打第一口探井。”
周子豪走过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的材料参数表：“生物降解复合材料的热变形温度还能再提吗？我想试试把它用在短距起降机型的襟翼上。”
“试。”陈御风看着他，“失败十次也没关系。”
远处熔炉仍在燃烧，火光映照在沙盘表面，使那条虚拟轨道泛起微弱红晕。几名企业代表围在投影旁讨论管线布局，另有人掏出手机联系厂区调度。
陈御风依旧站着，目光锁定轨道末端的空间站对接点。
他的手指再次抬起，轻轻划过空中，像在丈量距离。
轨道模型边缘出现一道细微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