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敲完最后一行代码，屏幕上的波形图终于稳定下来。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十一点四十分。实验室的灯还亮着，仪器低沉的嗡鸣声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起身走到角落的储物柜前，蹲下身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没有工具，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表面打磨得光滑温润。他取出盒子，轻轻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门被推开时，他刚好合上记录本。
苏雪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脸色略显疲惫。她把文件放在操作台上，抬手扶了扶眼镜。
“监听录音整理好了。”她说，“王振国昨天下午三点打了个电话，号码跳转了三次，最后接通的是境外线路。”
陈默点点头，“我已经让技术组追踪信号路径。”
“你别光盯着数据。”她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那个人很谨慎，不会轻易暴露位置。”
“我知道。”他注视着她，“不过，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愣了一下，“什么日子？”
“十二月七号。”
“哦。”她低头翻动文件，“很普通的一天。”
“是你生日。”
她的动作停住了，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校报编辑部去年登过你的专访，下面写着出生年份。我推算了一下。”
她摇摇头，“现在不是过生日的时候。线索刚有进展，我得把这份报告写完。”
陈默没说话，走过去关掉了主控屏。实验室顿时暗了一半。
“你记录了三百二十七天的实验数据。”他说，“也该给自己记一笔生日。”
她抬头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出声。
“走吧。”他伸出手，“换个心情。”
“去哪儿？”
“就在这儿。”
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中央操作区走。她的指尖微凉，但没有抽开。
刚走到半路，灯光突然全灭。实验室陷入一片黑暗。
苏雪立刻警觉，手悄悄摸向随身挎包里的采访机。她的动作很轻，但陈默察觉到了。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不是意外，是我安排的。”
她不再动作。
几秒后，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接着，一簇温暖的光亮了起来。
沈如月推着一个小推车从设备隔间走出来。车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插着七根蜡烛。烛光摇曳，映照在她带着笑意的脸上。
“苏姐姐生日快乐！”她欢快地说。
苏雪愣住了。
“我订的蛋糕有点小，临时加了个奶油字。”沈如月指着蛋糕上略显稚拙的“寿”字，“写得不太好，但心意到了。”
陈默松开苏雪的手，走到蛋糕旁，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把剩下的蜡烛一一点亮。
“我以为你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苏雪的声音有些轻。
“我知道。”陈默说，“而且我准备了礼物。”
他从木盒里取出一个小物件。指甲盖大小，星形，泛着淡淡的蓝光。
“这是……”
“用‘天穹材料’做的。”他说，“耐高温，抗辐射，就算掉进火炉也不会损坏。”
苏雪接过那颗小星星，指尖触碰到表面时，感受到一丝温润的暖意。
“送你一颗永不坠落的星星。”陈默靠近她耳边，声音很轻，“从你说‘要守护真相’那天起，我就在想，该怎么守护你。”
她握紧了那颗星，指节微微发白。眼眶有些发热，但她仰起头，没让眼泪落下。
沈如月悄悄退后两步，拿起手机准备拍照。
“别拍。”苏雪说。
“就一张！”沈如月举着手机，“纪念一下这个历史性时刻！你们俩终于有一次不是在讨论数据和监听记录了！”
陈默轻轻笑了下，“先吃蛋糕吧。”
沈如月把刀递给他。他切下第一块，递给苏雪。
“奶油不甜。”她尝了一口，“正合适。”
“我特意叮嘱的。”他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你还记得这个？”
“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沈如月啃着蛋糕边角，含糊地说：“你们继续聊，我先撤了。待会还要去修那台老式收音机。”
她走到门口，回头粲然一笑，“门我给你们留着缝，不用谢我。”
门轻轻合上，没有关严。
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雪低头看着手中的星星，又抬头望向他，“为什么选这个形状？”
“因为像卫星轨道。”他说，“也像你第一次来采访我时，笔记本上画的那个草图。”
她想起来，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她在纸上随手画了个星形图案，问他能不能造出飞得更远的探测器。
“你还留着那张纸？”她问。
“烧掉了。”他说，“但图案记在了心里。”
她笑了，眼角闪着细碎的光。
“其实我不太想过生日。”她说，“总觉得在这种时候庆祝，像是在逃避责任。”
“可你也是人。”他说，“不是机器。”
“但我必须保持清醒。王振国还在外面，他的网络还没清理干净。”
“我知道。”他点头，“等你把报告写完，我陪你一起查。”
“你不忙自己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说，“你追的每一个案子，我都在关注。”
她望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她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
“谢谢。”
他反手握住她，“吃完蛋糕，我们继续工作。”
她点点头，又咬了一小口蛋糕。
灯光还暗着，只有烛光在跳动。火焰微微摇曳，在墙上投出两个依偎得很近的影子。
陈默起身去拿纸巾，经过控制台时，顺手打开了备用电源。灯重新亮起，但亮度调到了最柔和的一档。
他回来时，发现苏雪正把那颗星星小心地放进衣兜，贴着心脏的位置。
“我会好好珍藏。”她说。
“嗯。”
“下次别做这么贵重的东西。”
“不贵重。用的是剩下的边角料。”
“骗人。”
他没否认。
她低头整理袖口，忽然说：“刚才沈如月拍照的时候，你笑了。”
“有吗？”
“很少见。”
“今天特别。”
她注视着他，“以后这种特别的日子，提前告诉我一声。”
“你要我提醒你过生日？”
“不是。”她说，“我是说，如果你想做点什么，别一个人偷偷准备。”
他点头，“好。”
她站起来，把盘子放进回收筐，“我去把报告打出来。”
“我等你。”
她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
他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空木盒。
她没把门关严，像沈如月一样，留了一条细细的缝。
陈默把盒子放回储物柜，打开主控屏。新的测试程序还没加载完成。
他输入密码，调出卫星通信模块的实时信号图。波形平稳，频率正常。
桌角的日历显示：十二月七日。
他看了眼门口透进来的那缕光线，伸手把灯关了。
实验室重新暗下来。
只剩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