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城的混乱在悬灯阁弟子与残余官府的联合清剿下,暂时得以控制。
但城池满目疮痍,人心惶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灰败气息,提醒着人们那场几乎倾覆全城的灾难并未真正远去。
林晏抱着昏迷不醒的苏辞,跟随青阳长老与云清尘等人,通过悬灯阁设在蜀州城的隐秘传送阵,来到了悬灯阁宗门所在——悬空山。
悬空山并非真正悬浮,而是数座陡峭如剑的山峰被巨大的阵法力量托举,离地千丈,云雾缭绕其间,亭台楼阁若隐若现,灵鹤翩飞,一派仙家气象。
浓郁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让重伤未愈的林晏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们直接抵达了青阳长老所居的“青阳峰”。
峰顶一座古朴大殿内,早已准备好了所需的物资。
一块通体温润、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古玉被安置在殿中央的寒玉床上,这便是“蕴魂古玉”。
四周地面上,按照玄奥方位镶嵌着八十一盏造型各异的青铜灯盏,构成“安魂灯阵”的基盘。
“将苏姑娘置于古玉之上。”青阳长老吩咐道。
林晏小心翼翼地将苏辞平放在蕴魂古玉上。
古玉触感温凉,那柔和的白光如同活物般,自发缠绕上苏辞的身躯,尤其是她的头颅部位,丝丝缕缕地渗入,滋养着她破碎的魂魄。
苏辞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但气息依旧微弱得令人心揪。
“启阵!”
青阳长老低喝一声,与云清尘及另外两位修为精深的弟子分别立于灯阵四角,手掐法诀,灵力注入脚下灯盏。
嗡——!
八十一盏青铜灯盏同时亮起温暖的金色火焰,火焰并不炽烈,却散发出一种安宁、稳固、抚慰灵魂的奇异力量。
道道金光如同丝线,在空中交织,连接成一张复杂而美丽的光网,缓缓落下,将苏辞连同蕴魂古玉一同笼罩。
光网与古玉白光交融,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林晏能清晰地感觉到,苏辞魂魄那原本如同破碎琉璃般不断逸散灵光的状态,被这股力量强行稳定了下来,裂痕虽未愈合,但恶化的趋势被止住了。
她仿佛陷入了一场深沉而安宁的睡眠。
林晏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默默站在灯阵之外,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苏辞苍白的脸上,古契灯笼在他掌心静静悬浮,散发着与之呼应的微光。
青阳长老维持着阵法,开口道:“安魂灯阵需持续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初步稳固其魂。在此期间,她需要绝对安静,外界任何大的冲击都可能前功尽弃。”
林晏郑重颔首:“我明白。有劳长老与诸位道友。”
“分内之事。”青阳长老看着他,话锋一转,“林小友,你自身伤势亦是不轻,寂灭死气虽被驱除大半,但根基受损,需好生调养。我观你手中古灯,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
林晏低头看向古契灯笼。
灯体上那些曾被地火与星火弥合的裂纹处,光泽似乎更加内敛深邃,灯焰中心那点轮回初意也愈发纯粹灵动。
他将在刺史府内院,古灯破碎后于朱砂红光中重燃,并似乎融合了一丝苏辞血脉气息与自身守护意志的过程简述了一遍。
青阳长老听罢,眼中异彩连连:“竟有此事!古灯破碎而重生,灵性不减反增,更与你二人羁绊加深……此乃机缘,亦是造化!看来你这盏灯,已不仅仅是‘轮回’之灯,更融入了一丝‘守护’真意,与那石莲灯隐隐呼应。这对未来寻找其余二灯,或许大有裨益。”
他顿了顿,又道:“关于西南方向的感应,你确定是月华琉璃盏与古灯同时所指?”
林晏肯定地点头:“绝不会错。指向明确,且琉璃盏传递来的‘呼唤’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青阳长老沉吟片刻,挥手间,一道灵光打出,在大殿空中展开一幅略显古朴的九州疆域图。
“西南……乃是南疆十万大山所在。那里蛮族林立,瘴疠横行,毒虫猛兽无数,更有许多上古遗留的秘境险地,与中州修行界往来甚少。若净魂灯流落至此,倒也说得通。”
他的手指点在疆域图西南角一片被浓重绿色标注的区域:“据一些零星的古老游记记载,南疆深处,似乎存在着一处与‘生命’、‘繁衍’相关的神秘之地,被当地土人奉为圣地。若‘创生’之灯在此,可能性不小。”
创生之灯!四灯中的“创生”!
林晏心跳微微加速。
若能得到“创生”之灯,以其蕴含的磅礴生机,是否就能治愈苏辞的魂伤?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不过,南疆凶险,非比寻常。其内不仅有天然险地,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诡异巫术蛊毒,甚至可能残留着一些上古异种。你伤势未愈,孤身前往,恐难成事。”青阳长老提醒道。
“再难,我也必须去。”林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辞等不了太久。而且,我有预感,寂灭道主虽暂时退却,但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赶在它恢复之前,集齐四灯。”
青阳长老看着他眼中不容动摇的意志,知道劝阻无用,便道:“既如此,你便先在阁中疗伤十日。老夫会为你准备一些克制瘴气毒虫的丹药与符箓,再整理一些关于南疆的典籍资料。十日后,你若执意前往,老夫让云师侄与你同行,他修为扎实,对阵法符箓颇有研究,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林晏心中感激,知道这是悬灯阁能提供的最大帮助:“多谢长老!”
接下来的十日,林晏便在青阳峰住下,一边借助悬灯阁的灵脉丹药疗伤,稳固因强行催动力量而受损的根基,一边研读青阳长老送来的关于南疆的典籍。
云清尘也时常过来,与他探讨南疆风物与可能遇到的危险。
安魂灯阵日夜不停地运转,苏辞的气息在蕴魂古玉和灯阵的滋养下,维持着微弱的平衡,如同冰封的花蕾,等待着春日的唤醒。
第十日清晨,林晏伤势已恢复了七成,虽未至巅峰,但已无大碍。
他再次来到大殿,看着灯阵中沉睡的苏辞,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等我回来。”他低语。
随后,他转身,与早已准备妥当的云清尘一起,向青阳长老辞行。
青阳长老将一枚储物戒指交给林晏:“所需之物,皆在其中。此行凶险,万事小心。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为重。”
林晏与云清尘拱手应下。
就在他们即将启动通往南疆边缘城镇的传送阵时,林晏怀中的月华琉璃盏,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一下,传递来一股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警示意味?
而这警示的源头,并非指向西南,而是隐隐指向……悬灯阁的深处?
林晏脚步一顿,眉头微蹙。
云清尘察觉异样,问道:“林道友,怎么了?”
林晏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一丝疑虑,或许只是琉璃盏感应到苏辞状态波动而产生的错觉。
“无事,我们走吧。”
光芒闪过,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中。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青阳峰后山一处被列为禁地的幽深洞府内,一盏被重重封印笼罩、灯焰呈灰败之色的古老灯盏,其灯焰,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