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尧微微俯身，距离苏清颜不过半尺。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双清澈如溪的眼眸上，声音低沉而缓慢：“苏清颜，我记住了。”
他靠得太近，苏清颜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海鲜粥香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后退的冲动。
“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林家没经过你同意就安排了这门婚事，你……”她顿了顿，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更平稳，“你应该是不愿意的吧？”
“我愿意啊。”林宗尧突然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觉醒来身边多了个漂亮姑娘，有什么不乐意的？”
苏清颜愣住了，原本在心里演练好的说辞瞬间卡壳。她眨了眨眼，有些慌乱地补充：“可他们没问过你的意见……”
“呵。”林宗尧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点痒意。他伸出食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指尖微凉的触感让苏清颜浑身一僵。
“你知道外面怎么传我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秘密，“说我脾气古怪，手段狠厉，是个没人敢沾的麻烦。偏我又贪心，就想要最好的。”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你觉得，你算最好的吗？”
指尖划过的地方像是有电流窜过，苏清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眼底的戏谑。他根本不是在认真回答，只是在逗她玩。
一股气悄悄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异常认真：“以前在学校，别人都说我和姐姐是美术系的‘双姝’，大概……算是好看的吧。”
“哦？”林宗尧挑了挑眉，低笑出声。他微微低头，额头轻轻抵在她的眉心，说话时的震动透过肌肤传过来，带着奇异的酥麻感，“那我倒赚了。”
苏清颜的脸颊“腾”地红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甚至能闻到他发丝间的清香。
林宗尧却忽然退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点玩笑：“看你这模样，成年了吗？十七还是十八？”
“我已经二十二了！”苏清颜立刻反驳，脸颊更烫了。
“是吗？”林宗尧的目光扫过她纤细的肩膀，语气里的怀疑藏都藏不住。
苏清颜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拢了拢裙摆：“上个月刚过的生日。”
林宗尧没再追问，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一条长腿屈起，姿态慵懒。苏清颜看着他垂在床边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心里却莫名冒出个念头——这双手要是用力，大概能轻易捏碎她的手腕。
她定了定神，决定把话说开：“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不喜欢这门婚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或者……”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这么先过着？”
藏在裙摆下的手已经攥得发白，她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来林家之前，她打听过林宗尧的传闻，都说他心眼小，记仇，最讨厌被人算计。她故意点出“林家擅自安排”，就是想激起他的不满，或许能借此达成合作——她帮他查清昏迷的真相，他帮她救父亲。
林宗尧看着她明明紧张得要死，却偏偏装作镇定的样子，像只竖起尖刺却藏不住尾巴的小兽，觉得有些好笑。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虚伪算计的人，苏清颜这点小聪明，实在不够看。
但他没点破，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你知道你父亲以前怎么称呼我吗？”
苏清颜的心猛地一跳。她当然记得，父亲提起林宗尧时，总是带着点复杂的语气，说他“年纪轻轻却老谋深算”，偶尔急了，也会骂一句“那个狐狸崽子”。这些话，她当然不能说。
她刚想摇头，就听见林宗尧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小尧。”
苏清颜愣了一下，这称呼比她想象中亲昵得多。看来父亲和他的关系，比她以为的要近。她悄悄松了口气，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所以啊。”林宗尧忽然笑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叔叔。来，喊一个听听。”
苏清颜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逗她。她瞪了他一眼，却因为刚才的窘迫，这一眼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小猫挠了一下。
林宗尧挑眉，像是觉得更有趣了：“你父亲居然肯让你嫁过来？他是被人逼的，还是糊涂了？”
提到父亲，苏清颜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在看守所里受了伤，现在还昏迷着。”
林宗尧“哦”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手指却轻轻敲击着床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等他醒了知道你嫁给我，说不定能气醒过来。”
这三个月，苏清颜已经学会了把情绪藏起来，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她攥紧拳头，压着声音里的恼怒：“你该喊他岳父。”
林宗尧笑得更玩味了：“这么麻烦？那还是把他女儿退回去好了。”
苏清颜彻底懵了。她张了张嘴，眼里满是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从没想过他会说出“退货”两个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林宗尧看着她这副模样，像看到被猎人逼到墙角的小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逗过头就不好玩了。他伸出手，对她说：“水要凉了。”
苏清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去沐浴。她低下头，脸颊又开始发烫，慢吞吞地伸出手，扶住他的胳膊。刚想站起来，腿却突然一麻，差点踉跄着摔倒。
“等一下……”她的声音带着点羞赧。
林宗尧挑眉看她。
“我腿麻了。”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刚才蹲得太久，双腿早就麻得不听使唤了。
苏清颜能感觉到林宗尧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视线像带着温度，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把时间骂了千百遍——怎么过得这么慢！腿麻怎么还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腿上的麻劲儿终于慢慢退去，她才小声说：“好了。”然后扶着林宗尧，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往浴室走去。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苏清颜刚走进去，脸颊就因为热气和窘迫，又红了几分。
林宗尧松开她的手，扶着浴缸边缘站定。苏清颜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低着头去解他睡衣的扣子。她的手指有些抖，第一颗扣子解了半天都没解开。
林宗尧就那样看着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苏清颜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带着钩子，让她的手指更不听使唤了。
她心里有点气，小声抱怨：“你们家就不能安排个佣人过来吗？”
“有啊，”林宗尧说得理所当然，“但你来了，他们不方便进来。只能麻烦你了。”
苏清颜咬了咬唇，手下的动作更急了，结果反而不小心把睡衣的腰带系成了死结。她盯着那个死结，差点没忍住叹气。
实在没办法，她转身走到浴室角落的柜子前，蹲下来翻了半天，找出一把小剪刀。“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剪断了腰带。
睡衣的前襟滑落，露出林宗尧的胸膛。苏清颜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多看，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凭着感觉去解他裤子的腰带。
她的手指在腰间摸索着，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林宗尧看着她闭着眼睛，睫毛紧张地颤抖，像只受惊的蝶，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悄悄伸出手，指尖勾了一下，帮她解开了那个并不算复杂的结。
听到裤子落地的声音，苏清颜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宗尧看着她紧绷的背影，没再说什么，扶着她的肩膀借力，慢慢迈进了浴缸。他的手搭在她肩上时，苏清颜觉得那重量像有千斤，直到他松开手，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水声，哗啦啦的，搅得她心烦意乱。她慢慢走到浴室的椅子旁坐下，背对着浴缸，努力想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父亲的案子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看守所那边说他是“意外受伤”，可她怎么也不信。继母带着弟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欺负他们……还有林宗尧，他突然昏迷，又突然醒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林家的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是盼着他好，还是……
想着想着，苏清颜的眼皮越来越沉。一夜没睡，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浴室里温暖的水汽像带着催眠的魔力，让她不知不觉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眉头微微蹙着，像是还在担心什么。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因为水汽显得格外红润。原本苍白的脸颊被热气熏得粉扑扑的，褪去了平日里的疏离和警惕，多了几分柔软。
林宗尧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走到她面前时，她还没醒。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眼神里的戏谑淡了些，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她的脸颊时，又顿住了，然后轻轻收回手，转身走到浴室门口，对外面喊了一声：“阿远。”
阿远很快推门进来，看到靠在椅子上睡着的苏清颜，愣了一下。
“把她抱到床上去。”林宗尧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听不出情绪。
阿远有些犹豫：“先生，这……”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吧？
林宗尧没看他，径直走到浴室外面，留下一句：“快点。”
阿远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将苏清颜抱起来。她很轻，像一片羽毛，睡着的时候很乖，一点都不闹。
把苏清颜放在卧室的床上，盖好被子，阿远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关上门。
林宗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却没看进去。他的目光落在卧室的门上，像是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帮我查个人……苏清颜的父亲，苏敬山。对，把他最近接触过的人，还有他案子的所有细节，都查清楚。”
挂了电话，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清颜刚才的样子，她紧张时泛红的脸颊，瞪他时气鼓鼓的眼神，还有睡着时那副脆弱又倔强的模样。
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妻子”，好像比他想象中要有趣一点。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也想看看，林家这些人，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打算玩什么把戏。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新的一天开始了，而这栋老宅里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