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瞬间从魏嵩的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猛地看向慕承瑾，只见对方那双桃花眼中，再无半分惊慌怯懦，只剩下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杀意！
中计了！
这是一个局！从他当众揭发慕承瑾开始，他就已经踏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
“不……不可能！陛下！他胡说！老臣府中绝无此物！这是诬陷！是构陷！”魏嵩虽眼神略有闪烁，却仍能稳住心神，表面还真是一副忠臣受污的洁烈状。
此刻，殿内众官员的面色也都瞬间微妙变幻。
裴衍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
西疆金元宝？通敌？联想到魏嵩方才那看似激进实则包藏祸心的“围魏救赵”之策……他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验身！”裴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慕承瑾深深地看了魏嵩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完了”，然后从容地跟着内侍官走向偏殿。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金殿之上，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结果。魏嵩面如死灰，冷汗浸透了朝服，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脑海中飞速旋转，思考着对策，但巨大的恐惧已经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偏殿门开。
老内侍在李德海的带领下走了出来，跪在殿前，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回禀：
“启奏陛下，老奴已验明……茶博侯慕承瑾，确为……男儿身。”
“轰——！”
如同晴天霹雳，在魏嵩脑海中炸开！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
男儿身？！怎么可能？！
那之前的流言……那妩媚的姿态……都是假的？！都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就为了引他今日当众发难？！
完了！全完了！
还不等魏嵩做出任何反应，殿外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诚虎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托盘，上面盖着黄绫。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陛下！臣奉旨搜查丞相府，在魏相书房暗格之内，搜出此物！”
他猛地掀开黄绫。
刹那间，金光耀眼！托盘之上，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锭打造精美的金元宝！每一锭金元宝的底部，都清晰地烙印着一个狰狞咆哮的——西疆狼头徽记。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满殿死寂……
所有官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托盘上的黄金，又看向面无人色的魏嵩。
通敌叛国！私受西疆重金！献上亡国之策！条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裴衍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魏嵩，因极致的愤怒，声音都变了调：“魏嵩！你……你还有何话说？！”
魏嵩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完了，他的家族，也完了。
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蓉妃和慕承瑾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之中。
那八箱黄金，不是财富，而是他的……催命符。
慕承瑾此时已整理好衣冠，从偏殿缓缓走出。他看也没看瘫在地上的魏嵩，径直走到殿中，对着裴衍，深深一揖。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照在他清俊绝伦的侧脸上，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这一局，他赢了。赢得漂亮，赢得彻底。而大亓朝堂的天，从此刻起，真的要变了。
夜色，是秘密最好的掩护。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金殿对决已过去三日，魏嵩及其党羽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府一夜之间门庭冷落，唯有御林军森冷的铁甲映着月光，宣告着一代权臣的覆灭。
而在这场风暴看似平静的中心——慕府深处，烛火摇曳，映照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却气质迥异的面容。
慕承瑾卸去了官袍，只着一身月白常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他因久病初愈而略显苍白的脸愈发清俊，也洗去了朝堂上刻意伪装的几分柔媚，显露出他内敛的锋芒。
他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里行间。
他对面，坐着慕知柔。
简便的衣裙，颜色素雅，未施粉黛，但那清冷绝俗的容貌，尤其是那双沉静的桃花眼，在灯下流转着洞悉世事的慧黠光芒。
她正慢条斯理地烹着一壶新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宁静。
“哥哥今日在朝上，可还顺利？”慕知柔将一盏沏好的茶推到慕承瑾面前，声音轻柔。
慕承瑾放下书卷，接过茶盏，指尖感受到温热的瓷壁，驱散了一丝心底的寒意。“一切如常。陛下虽未明言，但经此一事，对魏嵩余党清理甚严，朝堂上下，风声鹤唳。”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妹妹，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只是……陛下看我的眼神，似乎……更不同了。”
那日在偏殿验身，虽是老内侍动手，但皇帝裴衍在他出来时，那瞬间混合着震惊、释然、以及某种更深沉难言情绪的目光，让他记忆犹新。
那不仅仅是君王对臣子的欣赏，更像是一种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近乎偏执的追寻。
慕知柔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眸中思绪。“这容貌，便是我们最好的护身符，也是最利的刀。皇帝对那人的执念越深，对哥哥你就越难以自拔。只是……苦了哥哥，要时时周旋。”
慕承瑾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淡而冷的弧度：
“比起你这些年女扮男装，在朝堂后宫如履薄冰，我这点周旋，算不得什么。”他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若非为了救我，你也不必……”
“哥哥，”慕知柔打断他，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们是一体同心的兄妹，荣辱与共，何分彼此？若非你醒来，与我里应外合，单凭我一人，也难以如此顺利地将魏嵩这条毒蛇引出洞。”
她话锋一转，提到了关键：“说起来，此次能拿到魏嵩通敌的铁证，多亏了香兰姨当初认出了燕嬷嬷，还有……青梅特制的那些‘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