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从冰水中浮出，呼吸器发出一声轻响。他摘下头罩，冷风灌进喉咙，刺得生疼。头顶漆黑一片，远处木星的大红斑缓缓旋转。
耳机里传来声音：“老陈，你真要自己下去？这地方可不是咱村边的海！”
是周大海。嗓音有些沙哑，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背景中，无数飞船引擎启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震得耳膜发胀。
陈岸没有回应。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系统界面，一片空白。刚才跳入水中的瞬间，本该弹出签到成功的提示，却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这次彻底完了。
就在准备脱去防护服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星际海洋适应模组。”
身体猛地一颤，皮肤泛起微光，如同鱼鳞般闪烁。那些曾在南极带回体内的微小物质开始在肌肉表层流动、重组，逐渐形成一层透明的保护膜。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长时间闭气，无需依赖氧气。
这不是简单的强化，而是某种本质上的改变。
“你还活着吗？”周大海再次问道。
“活着。”陈岸拿起探测仪，“我要再下去一次。”
“你疯了？刚才差点被吞进去！”
“我没疯。”他盯着屏幕，“下面有非自然结构，字迹和洪叔日记里的一模一样。这不是天然形成的基地，是人造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
“所以...我们猜对了？”周大海压低声音，“这事早就超出地球范围了？”
“不止。”陈岸将数据传过去，“他们改造了海水成分，还在深处埋设了能量装置。我下来的时候，感觉就像进入了一个活着的机器。”
“那你打算怎么办？冰层厚达三十公里，你怎么穿过去？”
陈岸走到飞船边缘，拍了拍钻头控制台。机械启动，钻头尖端逐渐泛红。
“用这个。”
“就靠一个加热钻头打穿冰层？”
“不只靠它。”陈岸闭上眼，仿佛在感知什么，“我接收到了水下的信号，节奏缓慢，但它在移动。那是生命释放的电波，和我在南极见过的不同。它们...在等我。”
周大海没再说话。
十分钟后，飞船再度下沉。钻头按预定频率震动，沿着裂缝向下推进。温度持续下降，最终稳定在零下一百七十度。
越往深处，压力越大。
船体发出吱呀声响，仿佛随时会崩塌。
突然，系统再次响起提示音：
“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星际生态分析仪。”
陈岸睁开双眼，世界已然不同。原本黑暗的空间中浮现出流动的数据线，水分子、离子运动、酶活性等信息清晰可见，直接映入意识。
他终于看清了这片海域的真实面貌。
三小时后，钻头触底。
前方是一片幽深水域。舱门开启的刹那，一股暖流涌入，带着淡淡的咸味。
陈岸换上新型宇航服，背好氧气瓶，纵身跃入水中。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自己划水的节奏在耳边回荡。
他关闭照明，开启热成像。海底山脉的轮廓渐渐浮现——排列规整，结构对称，明显出自人工之手。
游出两百米后，他释放出小型探测器。回收数据显示，水中含有大量人工合成的酶与稀有金属，正是基因实验所需的材料。
这里不是海洋，而是一座庞大的水下实验室。
他又向前游了一段，发现一个半埋于泥沙中的金属圆顶。表面刻着一行字：Nt-83-Ω。
和南极那个一模一样。
陈岸靠近入口，抹去覆盖的淤泥。门缝中透出一丝蓝光。
他推开门。
一条长长的走廊展现在眼前，墙壁上留有水流冲刷的痕迹。尽头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摆放着数十个培养舱。
有的已经破裂，内部残留着干涸的液体；
有的仍在运行，模糊的人影漂浮其中。
他走近其中一个，擦去玻璃上的污渍。
里面的人睁开了眼睛。
长相与他完全相同。
那人动了动嘴唇。
陈岸也张开嘴，吐出一串气泡。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浮现于意识深处：
“你终于来了。”
陈岸僵住了。
这不是幻觉，是他的能力真正觉醒了。
“你们是谁？”他在心中发问。
“我们是你。”对方回答，“但他们修改了我们的基因，让我们只能生存于这片水域。”
“谁做的？”
“名字在最底层。”
“什么名字？”
“陈天豪。”
陈岸后退一步，转身欲走。路过中央控制台时，脚步停下。
面板仍有微弱亮光。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图——复杂的能量阵列，笔迹确实与洪叔日记中的如出一辙。
关键的是，这张图标注的时间为：2043年。
比他原本所在的世界，晚了二十年。
他迅速拍下图像，准备撤离。系统突然报警。
上升通道出现剧烈漩涡，仿佛整个基地即将爆炸。
他立即展开护盾，启动喷射推进，借助水流向上疾冲。冰层越来越近，但背后的吸力也越来越强。
就在即将冲出水面的瞬间，脑海里又响起那道断续的声音：
“别相信...他们也在看着...”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陈岸破水而出，飞船自动回收。他瘫坐在驾驶舱内，浑身湿透，双手仍在颤抖。
抬头望向舷窗外。
木星的大红斑依旧悬在那里。
二十艘改装渔船从四面围拢而来，船首装备着新型声呐系统，彼此连接成一张巨大的监测网。每条船上都悬挂着两面旗帜：联合国标志与合作社徽章。
周大海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接到命令了，下一步，进入木星轨道。”
陈岸一动不动。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板，刚收到的消息显示：欧罗巴海底除了Nt-83-Ω，还有另外七座相同结构的建筑，呈环形分布。
像某种阵法。
也像一座牢笼。
他想起那个克隆人说的话。
“我们是你。”
如果真是如此，那其余六个呢？
他打开通讯系统，输入一段加密指令。
“启动全频扫描，检测这些基地之间的信号往来。”
“你想找什么？”周大海问。
“心跳。”陈岸说，“或者脑电波。只要是活物，就能捕捉到。”
“你怀疑下面还不止一个‘你’？”
“我不怀疑。”他凝视着屏幕，“我知道有。”
话音刚落，声呐警报骤然响起。
一个新的热源出现在最深处。
温度极高，接近地核水平。
而且...它正在移动。
陈岸猛然站起，放大画面。
那热源自七号基地出发，正快速向中心逼近。
速度极快。
“通知所有船只，保持距离。”他说，“不要靠得太近。”
“怎么了？”
“那东西不是机器。”陈岸盯着屏幕，“也不是人类。”
“那是什么？”
“是某种...刚刚被唤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