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州地势险要，黄河上又无桥梁，怎会平白失手？” 李纲一边走一边问道。
“回大人，” 那士兵喘着气，快步跟上，“临时驻守的西北戍边军，几日前得了调令，说是要奔赴太原。滑州城里就剩两千多人马。守将王襄听说金兵放弃浚州，转头往滑州这边渡河，当即弃城而逃，往西北方向去了。前日夜里，金兵乘了小船、木筏，趁着夜色渡过黄河，一夜之间就到了城下，滑州…… 滑州根本没有迎战。”
李纲猛地顿足，手中的头盔 “哐当” 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沉声道：“木筏渡河？仅需一千人马，足可守住黄河天险，将金人挡在对岸！王襄这等鼠辈，真是气煞我也！”
“大人，” 副将在一旁忧心忡忡，“接下来该如何？四周瓮城修建，怕是还得三日才能完工。”
“传我军令，” 李纲目光果决，“城西的瓮城不必修了，全力赶建南北两处，明日酉时之前，务必完工。”
“可是大人，” 副将急忙说道，“今日金人刚在西城门试探过，这时候放弃西门，属下怕……”
“无妨，照令行事。” 李纲打断他，随即又道，“我这就写一封书信，你派一名得力士兵，带着书信和我的金牌，往太原方向去，追上种师道的西北戍边军，让他即刻率军来东京支援。”
“大人，” 副将迟疑道，“种师道调兵太原是受了谁的嘱托，至今还没弄明白，他会听您调遣吗？”
“多半是太上皇暗中下的令。” 李纲缓缓道，“种师道的西北戍边军，是如今最有战力的部队。他去太原待命，依我来看，定是提防金人转下江南，一旦如此，种师道便可出兵截击，护佑太上皇在扬州享乐。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这金牌是当今圣上御赐，他见了，定会以东京防务为重，赶来支援。”
“是！” 副将躬身应道。
浚州城内，韩世忠听着东京士兵传来的口信，眉头越皱越紧。他抬头唤道：“成闵！”
成闵大步上前，抱拳道：“末将在。”
“你带一千将士，守住黄河渡口，日夜轮岗，不得懈怠。再留三百人，继续加固浚州城防。” 韩世忠沉声道，“我带着其余人马，去东京协助李大人守城。”
“统领大人，这是怎么了？” 成闵一脸疑惑，“没见金人过黄河啊。”
“斡离不已经破了滑州，两日后就到东京城下。” 韩世忠语速已显急躁，“眼下东京守军不足一万，全靠民兵撑着，怕是挡不住金兵合围。”
“滑州江上没有桥索，金人怎么过得来？” 成闵追问。
“休要多问，依我军令便是。” 韩世忠语气严厉地说道。
“诺。” 成闵应声，又带了些不舍地问道：“那您何时出发？”
“即刻！” 韩世忠道，“传令下去吧。”
“诺！”成闵应和。
通真宫内，正殿里的青铜雕像在夕阳的余晖下，光影斑驳，林灵素、如晦、唐迎、慕楚四人正围站在雕像旁。依依快步迈过门槛，如晦等人见她进来，彼此对视一眼，显然都明白，各自的任务已了。
林灵素环顾四人，缓缓开口：“今夜，太上皇便要南下，我与如晦随驾。唐迎，我已举荐你去李纲军中协助城防。慕楚，你随兴济药堂的应黎师叔研习医术。至于依依，” 他顿了顿，“战火将至，女子留在前线多有不便，你且回秦川暂避，日后我会遣弟子去寻你。”
“师尊，” 如晦问道，“离南下的日子还有两日，为何今日就要出城？”
“是啊师父，” 依依急忙说道，语气带着怒意，“他们俩都能留在东京，凭什么我就不能？”
“依依休要多言！” 林灵素沉声呵斥，随即看了看慕楚和如晦，长长叹了口气，“金人已经过了黄河，东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合围。主上怕耽误了出逃时机，不肯再等。我们…… 就在这里别过吧。”
“我不回秦川，” 依依梗着脖子，“我跟师父一起南下！”
“放肆！” 林灵素瞪了她一眼，随即一枚竹筒飞了过去，落在依依手中，“你若不肯走，便把这最后的任务办了！”
依依怒气冲冲地抽出竹筒里的纸条，展开一看，目光瞬间僵住，脸上的怒意尽数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
“怎么了师姐？” 唐迎见她神色不对，走近几步，瞥了一眼纸条，也愣在原地 —— 上面赫然写着 “御前密令：林灵素”。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林灵素看着二人，沉默片刻，打破沉寂：“不认字了？接下来你们自己选，要么动手，要么…… 滚！”
“师父……” 依依刚要说话，却猛地止住，泪水第一次从她眼角滚落，“今夜…… 就走？” 声音带着呜咽。
林灵素缓缓点头，他看了看殿外，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正从窗棂褪去，沉声道：“孩子们，时候不早了。依依、唐迎、慕楚，都回房歇息吧。明日过后，这通真宫，你们怕是再进不来了。”慕楚在一旁低着头，始终没吭声。
依依飞快地用衣袖擦去眼泪，突然 “啊” 地大叫一声，解下腰间短剑，狠狠摔在地上，转身夺门而出。
“师姐！” 唐迎喊了一声，看向如晦。如晦朝他点了点头，唐迎捡起地上的短剑，快步追了出去。
这时，一名太监走进正殿，见了林灵素，先躬身行了一礼，说道：“二位真人，该出发了。”
慕楚猛地跪倒在地，朝着林灵素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闷的响声。“洛阳瘟疫那年，师父从尸骸遍地的村子里把我带回，给我饭吃，教我医术。” 他哽咽着，“慕楚年纪小，没能报答师父的恩情。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您的大恩大德，慕楚感激不尽！”
林灵素与如晦走过他身边，如晦声音沙哑，低声道：“照顾好自己......”
二人走出正殿，夜色如墨，很快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师父......”慕楚呜咽地声音在殿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