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力走到了他们面前，向哈德里先点头打个招呼，又向乌鸦微笑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叫古斯力，是这里的教士。”
“古斯力教士，你好。我姓艾。叫艾乌雅。”乌鸦礼貌回礼。“刚才真是谢谢你。”
对洋人的礼节很简单，就是只需站着、微笑点头示意。她打量着对面的年轻教士，正是他刚才帮自己向樊主教求情。也是金发碧眼，略年长些，但是五官轮廓略显平淡，没有哈德里那样挺立俊美。
对古斯力的主动凑来，哈德里没有一点儿不悦。因为教士，不婚。这位来自德国的古斯力他认识的。
刚才进来，如果乌鸦没有那一番言辞，他也会和古斯力一起，去与那樊国梁本人交涉。
“艾小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古斯力礼貌地问。这个女孩在这个国家，是如此与众不同，简直是宝藏一般的存在。
她刚才用德语背出的经文是那样流利，让他都震惊了。他既往不知道，哈德里身边竟然有她。
现在来教堂做弥撒的教民很多，从德国来的演奏乐师即将到达。想起哈德里曾经提过，想让一个庆国的女孩学德国音乐和乐器，他今天知道了，原来要教的，正是这位姑娘啊。
他见乌鸦点点头，微笑道。
“艾小姐，既然你也是主的子民，以后可以常来教堂。这里马上也会有新演奏师过来，如果你想学乐器，可以下午晚一些时候过来。怎么样？”
听到这个消息，乌鸦一直压抑难过的心里，终于有点高兴了，直点头，“谢谢。”
不过，她上下打量着这座金碧辉煌的殿堂，这么美丽巍峨的地方，竟然丢了她两个妹妹。
还……敢来？……
正说着呢，只见尼莱斯带着那队兵回来了，表情不太高兴。看来是一无所获。
“长官，”他对哈德里汇报，“刚才已经搜查过，教堂周边连接街道多达十处以上。嫌疑人应该是早就离开了。再搜查这里意义不大。”
哈德里立即对乌鸦示意，“回去吧。”剩下的事情只能由他们军队处理。
乌鸦礼貌地对尼莱斯道谢，她不会忘了刚才尼莱斯那样，顶着樊主教施加的压力一力维护、帮助她，“尼莱斯长官，谢谢。”
“乌鸦小姐，以后叫我尼莱斯就可以。”
尼莱斯完全装作看不见哈德里的眼神。好不容易碰见这姑娘一回，好不容易我也能英雄救美一次，还不能过个嘴瘾？
不过，他也很有分寸，明显看到旁边那位的眼神里有犀利的寒锋。
哈德里的双手，此时颇有意味、缓缓地握在自己皮带上，脑袋微微朝天花板一扬，看着自己的蓝色眼睛里像有块冰般，很寒。
得，官矮一级，惹不起。
他赶紧说一句。“小姐先回去吧，我们会继续找的。”
哈德里没看他，拉着乌鸦就往外走，将人直接送上马车，又安排了两个士兵跟车。这以后，她出门必须派人跟紧、保护好、看住了。
庆国这烂摊子真是怎么管都管不好、根本不太平！
*
乌鸦回家担心得六神无主、失魂落魄。当日哈德里很晚都没有回来，她饿极了便先用膳。可那些膳食都没有滋味了。突然没了这两个丫头，春桃和王妈又开始伺候她沐浴，提到这事，王妈也唉声叹气的。
“姑娘，你说，如今不是太平些了吗？怎么就能发生这种事。哎呀，这事儿是洋兵干的吗？”
事发地是教堂，教堂是洋人的地方。不过，教堂里也有不少庆国人啊。现在真是蛇鼠一窝，不，是到处都是老鼠都是蛇。乌鸦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人干的。
她今日第一次去教堂，完全被建筑的瑰丽奇特摄了魂。她怎么能想到在里面，竟然人都会丢。早知道今日就不带她们出去了。唉。她只能一声声叹着气。
她刚沐浴完，哈德里就回来了。今夜又是晚些，看来是在为找她们两个费神。
德军派了很多士兵、及公所的庆国巡警，当夜搜查了德占区所有暗娼和正规妓院，公所里庆国官员都十分纳闷，不知道这洋大人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了啥。
后来听消息说是要找两个姑娘。就是那艾小姐的两个丫鬟，也住在李府里的。
乖乖，原来住李府的女子不是一个啊。好家伙，这洋大人竟然是这般贪婪。
看来占了艾小姐一个人还没够，连她的两个小丫鬟都要霸着。这阵势，也就是洋人才能干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来。听说洋人那方面的需求大得很，一个女子哪够应付。李府里的女人看来都……早都不干净了。
大家装作蒙在鼓里，这位不要脸的长官，说干啥就干啥吧。可四处翻找了一通，又是到夜晚了，都没有消息。哈德里只得回府来。
一看见乌鸦，他脑海里就想起那句话。“你们安民公所，安的是什么民！”
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泛出一些委屈，这也不能怪我们公所啊，这事儿也不是德国兵干的啊。是你们庆国人自己啊。若是德军士兵干的，现在传令下去，早就能找到人、拉出来正法了。但他瞅瞅乌鸦，又说不出这些话了。遇到事情只想到撇清责任，有什么用，要解决问题。
“你回来啦。”乌鸦见到他还是那微笑的样子，迎上来亲昵地拉着他胳膊。就这副亲密信任的举动，他没找到人的沮丧，一股脑地就突然没了。
姑娘刚沐浴过，黑发带着温暖的热气，还有淡淡的清香。像往常一样给他换了装、洗了脸，说道。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传菜。”
乌鸦刚走到门口想掀起棉门帘，手就停住了。今日的门外，已经没有那两个可爱又贴心的丫头了。
往常都是她们递菜进来的，做事踏实，双手干干净净。可是今天，人就不在了。
她们上午在马车里还说，今天回府就放脚、再也不裹了的。还说想像自己一样变成大脚、自由自在地去走大街的。
一股说不上的悲伤笼了上来，即使她刚才再是对他有一副笑脸，此时，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哈德里看着她背影，小肩膀止不住一抖一抖的，简直瞬间就心疼得忍不住了，将人轻轻拉过来哄。
“好了，别哭。我不是还在找呢嚒。”
“今天没找到，明天接着找，我明天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哈德里，……”姑娘扑进他怀里，哽咽着道，“她们会不会回不来了？就这么找不到了？”
她哭得厉害，眼泪蹭得他衣裳上都是，他哪顾得上嫌弃，只想着安慰她。
“不会的，相信我。我会把她们带回来。”
这句二郎神般的坚定语气，拯救了姑娘源源不断的眼泪势头，让她变得冷静下来，不大哭了，吸着鼻子。
哈德里接下来又补充道，“这样的事情在庆国不是第一次了，我看过衙门里的文书，有几个惯犯，明天我们就想办法跟着他。还有别的很多办法，把这些家伙们钓出来。今天太晚了，大家都累了。”
“你别担心，我会解决。”
乌鸦认真地听着，这下真的不哭了。原来，他不是光嘴上说说而已，他是有方法的。这一点让她沉下了心。嗯，就信他。他肯定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