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古董店的女巫与桃木剑
康斯坦丁给的地址在曼哈顿下城区，一栋夹在披萨店和脱衣舞俱乐部之间的古董店。
店门是块掉漆的橡木版，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六芒星，旁边还用粉笔写着“内有凶宅道具，胆小勿入”。詹道临推开门，风铃没响，倒是头顶掉下来一块蜘蛛网，糊了他一脸。
“欢迎光临，亲爱的顾客。”一个慵懒的女声从柜台后传来，“不过我建议你先把脸上的蜘蛛网擦掉，它昨晚刚缠过一只吊死鬼，不太吉利。”
詹道临抹了把脸，看清了说话的人。
女人坐在一张铺着黑丝绒的高脚凳上，穿着件深红色的丝绒长裙，裙摆拖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她有一头海藻般的金色卷发，皮肤白得像吸血鬼，最惹眼的是眼睛——瞳孔是剔透的紫色，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泛起细碎的光，像是藏着星星。
“你就是康斯坦丁说的‘家伙’？”詹道临挑眉，视线扫过货架。店里果然摆满了“好东西”：墙角立着个生锈的铁处女，玻璃柜里放着半块沾血的裹尸布，甚至还有个标着“1972年阿米蒂维尔凶宅门把手”的小牌子。
“叫我莉莉丝。”女人舔了舔涂着暗红色口红的嘴唇，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你就是那个用糯米砸跑贪食之灵的华国道士？康斯坦丁说你很有趣。”
“有趣能当饭吃？”詹道临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他说你有法器卖。我要桃木剑，朱砂，黄纸——最好是百年以上的老黄纸，画符管用。”
莉莉丝轻笑一声，从柜台底下摸出个檀木盒子，推到他面前：“桃木剑没有，不过有这个。”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巴掌长的小剑，剑身是深紫色的，看着像某种玉石，剑柄上缠着银丝，刻着看不懂的符文。“这是用罗马尼亚吸血鬼的獠牙磨成的，比桃木剑锋利，还能吸收邪气。”她拿起小剑抛了抛，“友情价，五千美元。”
詹道临的脸瞬间垮了：“抢钱啊？我全身上下只有三美元。”
“可以赊账。”莉莉丝眨了眨眼，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或者，用你脑子里的‘知识’换。比如……那个能让死人开口说话的咒语，你好像会？”
詹道临心里一惊。他确实在《洗冤录》残卷里见过类似的法子，叫“问魂咒”，但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你会读心术？”他警惕地后退半步。
“不，我只是嗅觉好。”莉莉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身上有‘冥气’，不是杀鬼时沾的那种，是主动用咒语沟通阴间留下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懂行的人才会有。”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我需要知道怎么跟‘过去’对话。我妹妹十年前失踪了，警方说是离家出走，但我知道她死了，死在某个我找不到的地方。”
詹道临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脆弱，突然想起那个没了眼睛的女鬼。他沉默了几秒，拿起那把紫色小剑：“问魂咒可以教你，但这剑得算我半价。另外，朱砂和黄纸得免费送——道爷我总不能用番茄酱画符吧？”
莉莉丝笑了，这次的笑容真实了许多：“成交。不过你得先帮我个忙——楼上有点‘小麻烦’，处理掉，朱砂黄纸随便拿。”
所谓的“小麻烦”，是住在阁楼的一个老鬼。
那老鬼生前是个钟表匠，死后把阁楼当成了自己的工作室，摆满了生锈的齿轮和发条，每到午夜就会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吵得莉莉丝睡不着觉。
“他不是恶鬼，就是太执着了。”莉莉丝站在阁楼门口，指了指角落里那个正在摆弄齿轮的透明身影，“你让他安息就行，别伤了他。”
詹道临点点头，独自走进阁楼。老鬼似乎没看见他，依旧专注地拼装着一个破怀表，嘴里还念念有词：“快了……就差最后一个齿轮……”
“老爷子，都十年了，这表拼不好的。”詹道临蹲在他旁边，看着怀表里面缺了个关键的发条，“就算拼好了，时间也回不去了。”
老鬼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过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变得清晰——眼眶深陷，嘴唇干裂，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你是……”詹道临猛地想起原主记忆里的一个人，“你是隔壁钟表店的老马？十年前火灾里烧死的那个？”
老鬼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怀表，又指了指窗外。詹道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对面是一栋公寓楼，三楼的窗户里晾着条红色的连衣裙。
“那是你女儿的裙子？”詹道临恍然大悟，“你不是在拼表，是在等她回来？”
老鬼的透明身影开始颤抖，怀表从手里滑落，摔成碎片。他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身影越来越淡，像是要消散。
詹道临赶紧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巾，咬破指尖，用血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安魂符”。符纸刚画完就冒出淡淡的金光，他把符纸放在老鬼面前：“去吧，她现在过得很好，在加州结婚了，去年还给你生了个外孙女。”
这是他刚才下楼时，从莉莉丝嘴里套来的话。老钟表匠的女儿确实还活着，只是不敢回纽约。
老鬼看着符纸，又看了看窗外的红裙子，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他对着詹道临鞠了一躬，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阁楼里的“咔哒”声消失了，只剩下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来，落在满地的齿轮上，泛着温暖的光。
“搞定。”詹道临拍了拍手，转身下楼。
莉莉丝正坐在柜台后喝红酒，看见他下来，递给他一个袋子：“朱砂，黄纸，还有这个。”她又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雄鸡血，画符时掺一点，效果翻倍。”
詹道临接过袋子，掂量了掂量：“谢了。问魂咒……”
“不急。”莉莉丝打断他，紫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教我也不迟。或者……你可以常来看看我，陪我喝杯酒，也算抵账。”
詹道临看着她那双勾人的眼睛，突然觉得这赊账买卖好像不亏。他笑了笑，拿起那个装着雄鸡血的瓷瓶：“成交。不过要是我喝醉了把你店里的‘凶宅门把手’当零食啃了，可不负责任。”
离开古董店时，已经是下午。詹道临提着袋子在街上晃悠，突然想起康斯坦丁说的“新地方”，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条短信，地址在皇后区的一栋旧公寓楼。
他按着地址找过去，发现那地方比想象中还“接地气”——楼下是家24小时营业的洗衣店，门口总坐着几个下棋的老头，楼道里弥漫着洗衣粉和咖喱混合的味道。
三楼的房间是空的，带着股霉味，但面积不小，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最妙的是，客厅的窗户正对着一条后巷，巷子里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阴气森森——是个画符和“招待”鬼怪的好地方。
“这地方不错。”詹道临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槐树的阴气钻进鼻腔，让他精神一振，“比中餐馆强多了。”
他刚把东西放下，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是……詹先生吗？康斯坦丁说你能帮我……我女儿不见了，她房间里有奇怪的脚印，像……像野兽的脚印……”
詹道临挑眉，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下棋的老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地址发过来。放心，不管是野兽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道爷我都能帮你‘请’走。”
挂了电话，他从袋子里拿出黄纸和朱砂，又打开装着雄鸡血的瓷瓶，混在一起调成朱砂墨。拿起莉莉丝给的那把紫色小剑当笔，在黄纸上画了个“驱邪符”。
符纸刚画完，就冒出淡淡的金光。
“看来这吸血鬼獠牙做的笔，确实比剔骨刀好用。”他把符纸折好揣进兜里，又抓了把糯米——习惯了，总得备点“零食”给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走出公寓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詹道临抬头看了看，突然觉得这纽约的晚霞，比他在原世界道观里看到的，多了点血腥味的浪漫。
手机震动，是那个女人发来的地址，在布朗克斯区，一个以狼人传说闻名的街区。
“狼人？”詹道临吹了声口哨，加快了脚步，“正好，道爷我还没试过用符纸贴狼屁股呢。”
巷子里的老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警告。但詹道临没回头，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地上晃悠，像个跃跃欲试的猎手。
这个世界的夜晚，才刚刚开始热闹起来。而他的“生意”，也才刚刚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