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工作成就，无人分享的喜悦
林未晚是被手机闹钟惊醒的。窗外天刚蒙蒙亮，冬至的晨雾裹着寒气贴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白。她坐起身，毛毯从肩头滑落，露出睡衣领口沾着的几根绒毛——是昨晚裹着它在沙发上睡着时蹭上的，那是顾时砚以前最喜欢的一条毛毯，米白色的绒面软得像云，他总说冬天抱着它看电视，比暖手宝还管用。
手机屏幕上跳出苏晓发来的消息，是半小时前发的：“林未晚，冬至快乐！我妈刚把饺子端上桌，荠菜馅的超香，可惜你没口福～”后面跟着一张冒着热气的饺子图，瓷碗边缘沾着几点面粉，像极了以前她和顾时砚一起包饺子时，案板上蹭到的痕迹。
林未晚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敲下“冬至快乐”四个字，想了想又加了个笑脸表情，才点了发送。放下手机时，她摸到睡衣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枚小小的钥匙扣——银色的小狐狸，耳朵尖上镶着一颗碎钻，是顾时砚送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那时候他刚换了工作，工资还没发，却跑了三条街找到这家手工店，说小狐狸像她，看着安静，眼睛里藏着韧劲。
她捏着钥匙扣看了会儿，把它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去厨房。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半盒牛奶和几个鸡蛋，是上周苏晓来做客时剩下的。她烧了水，煮了两个白煮蛋，就着牛奶慢慢吃着，窗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餐桌布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以前这个时候，顾时砚早该在厨房里忙活了，锅里煮着饺子，案板上摆着她爱吃的蘸料，醋里泡着蒜末，香油滴得不多不少，刚好提香。
“想什么呢。”林未晚对着空荡的厨房轻声说了句，收拾好碗筷，换了身衣服去公司。今天要交老建筑改造项目的最终设计方案，这是她来公司后独立负责的第一个大项目，前晚加班到凌晨三点才敲定最后一版细节，此刻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期待。
到公司时，苏晓已经到了，正趴在工位上啃包子，看到她来，眼睛一亮：“林未晚！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个保温盒，“我妈让我给你带的饺子，还热着呢，快尝尝！”
保温盒打开的瞬间，荠菜的清香飘了出来。林未晚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皮薄馅足，汤汁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甜味。她忽然想起顾时砚第一次给她煮饺子，不小心煮破了好几个，汤里飘着碎皮，他却笑着说“这样更入味”，最后把完整的饺子都夹给了她，自己吃着那些破了皮的。
“好吃吧？我妈包的饺子可是一绝！”苏晓凑过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林未晚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饺子，声音有些发闷：“好吃，谢谢你和阿姨。”
“跟我客气什么！”苏晓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对了，昨天唱歌的时候，总监还夸你来着，说你这个项目做得特别用心，说不定今天方案能一次过！”
林未晚心里暖了暖，打开电脑最后检查方案。十点整，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去了会议室，总监和几个部门负责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投影幕前，点开ppt——第一张是老巷的现状照片，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墙角的月季开得热烈，正是苏晓给她看的那张照片里的场景。
“这次的改造方案，核心是保留老建筑的‘烟火气’。”林未晚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手指点着屏幕上的设计图，“我们不做大规模拆改，而是修复木质窗棂、加固砖瓦结构，同时保留巷子里的老店铺，比如那家开了三十年的裁缝铺，还有街角的修鞋摊……”她语速不快，却把每个细节都讲得清晰，从材料选择到色彩搭配，再到如何协调现代设施与老建筑的风格，都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琢磨出来的。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的声音和ppt翻页的轻微声响。总监皱着眉认真听着，偶尔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两笔，其他负责人也时不时点头。讲到最后一页时，林未晚停顿了一下——那是一张效果图，傍晚的老巷里，路灯亮着暖黄的光，裁缝铺的门帘半掩着，修鞋摊的老师傅正低头忙活，巷口有孩子在追跑打闹，墙上爬着常春藤，风一吹，叶子轻轻晃动。这是她心里最理想的样子，也是顾时砚以前常说的“设计要有人情味”。
“我的汇报完了。”林未晚说完，心里有些忐忑，手心微微出汗。
总监抬起头，忽然笑了：“林未晚，做得好！”他拿起桌上的方案册，指着最后那张效果图，“尤其是这个‘烟火气’的理念，正好戳中了甲方的痛点。他们之前还担心我们会把老巷改得太商业化，现在看了这个方案，肯定满意。”
其他负责人也纷纷附和，有人说细节考虑得周到，有人夸效果图有温度。林未晚站在原地，听着这些夸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像小时候考了好成绩，等着爸妈夸的那种雀跃。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拿出手机给谁打个电话，指尖触到空荡荡的布料，才猛地回过神——以前每次她完成重要的项目，第一个想分享的人都是顾时砚。
那时候她在外地工作，第一次独立负责项目时，汇报结束后她在走廊里就给顾时砚打了电话，声音都在抖。顾时砚在电话那头笑着听她说，等她讲完，轻声说“我就知道你可以”，还说晚上要给她订她最爱的那家蛋糕，等她回家庆祝。后来她回到家，真的看到桌上放着一个草莓蛋糕，旁边摆着一张便利贴，写着“我的女孩真棒”。
“林未晚？你怎么了？”总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林未晚回过神，连忙摇摇头：“没什么，谢谢总监，谢谢大家。”
“别客气，这是你应得的。”总监摆摆手，“下午甲方会过来确认方案，没问题的话，这个项目就正式启动了。到时候项目奖金下来，可得请大家吃饭啊！”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笑声，林未晚也跟着笑了笑，心里的喜悦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漏了点气。她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出会议室，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身上，暖暖的，可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苏晓早就等在走廊尽头，看到她出来，立刻跑过去：“怎么样怎么样？总监是不是夸你了？我刚才在外面都听到笑声了！”
“嗯，方案过了。”林未晚笑着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苏晓兴奋地抱住她的胳膊，“晚上我们去庆祝一下吧？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日料店，三文鱼特别新鲜！”
林未晚看着苏晓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空落被填了些，她点点头：“好啊，不过得等我忙完下午的事。”
“没问题！”苏晓松开她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回了工位。
林未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屏幕上还是那张老巷的效果图。她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拿起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划着，划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停了下来。备注还是“顾先生”，号码她倒背如流，却再也没勇气拨出去。她点开对话框，输入“我的方案过了”，想了想又删掉，换成“今天冬至，你吃饺子了吗”，最后还是长按屏幕，把输入框里的字全部删掉。
她知道，顾时砚不会再收到她的消息了。他们分开后，他换了手机号，搬了家，就像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一样。她偶尔从朋友那里听到他的消息，说他换了家更大的设计公司，说他做的项目拿了奖，说他好像还是一个人——每次听到这些，她心里都会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失落，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期待。
下午甲方过来确认方案，一切都很顺利。甲方负责人看着效果图，笑着说：“林设计师，你太懂我们想要的是什么了。这条老巷承载了很多人的回忆，我们就怕改得没了原来的味道，现在看了你的方案，放心了。”
林未晚笑着道谢，送走甲方后，她回到工位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苏晓凑过来：“搞定啦？晚上的日料店，我已经订好位置啦！”
“嗯，搞定了。”林未晚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水是温的，是早上苏晓给她倒的，说冬天要多喝温水，别着凉。
下班时，苏晓拉着她往外走，嘴里不停地说着日料店的招牌菜。林未晚跟在她身边，听着她清脆的声音，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心里的失落渐渐淡了些。她知道，生活总要向前走，那些无人分享的喜悦，那些藏在心底的思念，都会慢慢变成她成长的印记。
日料店里人很多，暖黄的灯光，轻柔的音乐，空气中飘着寿司醋的清香。苏晓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三文鱼刺身、烤鳗鱼、寿喜锅，还有林未晚以前很喜欢吃的金枪鱼寿司——服务员端上来时，林未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苏晓立刻注意到了，连忙说：“哎呀，我忘了你不喜欢金枪鱼，我换一份别的吧！”
“不用了，没关系。”林未晚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三文鱼刺身放进嘴里。冰凉鲜美的口感在舌尖散开，她忽然想起以前和顾时砚来吃日料，他总会把三文鱼最肥美的部分夹给她，自己则吃金枪鱼寿司，还说“金枪鱼有嚼劲，适合我”。后来她才知道，他其实更喜欢三文鱼，只是因为她爱吃，才每次都让给她。
“林未晚，你怎么又走神啦？”苏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太累了？要是累了我们就早点回去休息。”
“没有，就是有点感慨。”林未晚笑了笑，拿起酒杯，倒了杯清酒，“来，庆祝我的方案顺利通过。”
“干杯！”苏晓也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清脆的碰杯声在嘈杂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林未晚喝了口清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温热的感觉。
她看着桌上热闹的菜，看着对面苏晓开心的样子，心里忽然明白，不是所有的喜悦都需要分享给特定的人。虽然顾时砚不在身边，虽然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只能藏在心底，但有苏晓这样的朋友陪着，有工作带来的成就感，有生活里这些小小的温暖，也足够支撑她继续往前走。
吃完晚饭，苏晓要送她回家，林未晚拒绝了，说想自己走会儿。苏晓叮嘱她路上小心，然后打车走了。林未晚沿着路边慢慢走着，晚上的风有些冷，她裹紧外套，手里拿着苏晓给她买的糖炒栗子，香气飘在鼻尖，暖暖的。
路过一家花店时，她停下脚步。橱窗里摆着一束雏菊，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和去年冬至顾时砚给她买的那束一模一样。她犹豫了一下，走进花店，买下了那束雏菊。
回到家，她找出那个闲置已久的花瓶，洗干净，装上水，把雏菊插了进去。白色的小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干净，她看着花，心里的空落渐渐被填满了。她拿起手机，点开朋友圈，编辑了一条动态：“今日份喜悦，方案顺利通过，感谢身边的温暖。”配上了那张老巷的效果图和手里的雏菊。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她知道，顾时砚可能不会看到这条动态，就算看到了，也可能只是默默划过。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开始学着和自己和解，学着接受那些过往，学着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自己给自己制造温暖。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花瓶里的雏菊，手里握着温热的糖炒栗子，忽然觉得，这个冬至虽然没有饺子，没有顾时砚，但也不算太差。那些无人分享的喜悦，最终变成了属于她一个人的成长，变成了心底最珍贵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