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办公室午休，毛毯的温度
周三的午后阳光格外慷慨，透过设计部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未晚趴在绘图板上，笔尖悬在民宿露台的剖面图上方，眼皮却像坠了铅块——凌晨改完旋转楼梯的最终方案，只睡了三个小时的她，此刻连铅笔的重量都快承受不住。
“咔嗒”一声轻响，隔壁工位的咖啡机开始工作。林未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顾时砚正将速溶咖啡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木屑——大概是早上又去车间盯样品了。
“还在画露台？”他端着马克杯走过来，热气在他眼前氤氲出一层薄雾。
林未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图纸上的藤编座椅线条歪歪扭扭：“嗯，甲方突然说想在露台上加个下沉式烧烤区，得重新算承重。”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湿意，“你怎么也没午休？”
“刚收到结构工程师的邮件，楼梯方案的验算报告出来了。”他把马克杯往她桌上一放，杯壁上印着的向日葵图案正对着她——还是去年公司团建时，她在陶艺店给他画的那个，“钢结构骨架完全可行，就是老榆木饰面板得等下周才能到货。”
咖啡的香气混着木头的清冽钻进鼻腔，林未晚忽然想起昨夜他车里的热牛奶。保温杯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掌心，她低头抿了口咖啡，烫得舌尖发麻，却把困意驱散了大半。
“对了，”顾时砚忽然敲了敲她的绘图板，“你昨天画的水流曲线，我让玻璃厂做了3d模型，下午发你邮箱看看效果。”
“真的？”她瞬间来了精神，笔尖在草稿纸上点出个小黑点，“我还担心玻璃弧度太大会炸纹。”
“选的超白玻强度够，”他说着从文件袋里抽出张打印图，“而且我让他们在玻璃内侧加了隐形纹理，水流过的时候会折射出星点光，像你说的海边晨雾。”
图纸上的玻璃截面图旁，他用红笔标注着纹理的密度和角度。林未晚忽然注意到，他的字迹和她惊人地相似——都是带着点倾斜的连笔字，大概是这两年一起改方案改多了，连笔锋都悄悄靠拢。
“谢啦。”她把图纸折起来塞进文件夹，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忽然想起昨夜他趴在方向盘上看图纸的样子，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困就睡会儿吧。”顾时砚忽然转身回了自己工位，“下午三点有个视频会，我叫你。”
林未晚本想摇头说不困，可后脑勺刚碰到椅背，困意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她听见自己含糊地应了声，眼前的藤编座椅渐渐变成一团模糊的暖黄，最后彻底坠入黑暗前，似乎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轻微的震动中醒来。手机在桌面上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动着“玻璃厂王工”的名字。林未晚猛地坐直，却发现身上盖着件带着松木香气的针织毯——不是她的，她的毛毯是上周被咖啡泼脏送去洗了。
针织毯的边缘还绣着串细小的字母，是她去年在他生日时偷偷绣的名字缩写。当时他收到时还笑她手笨，针脚歪歪扭扭像爬虫子，现在却把它盖在了她身上。
“喂，王工。”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指尖不小心碰到毯子里的硬物，摸出来才发现是个暖手宝，充电线正插在她桌下的插座上。
“林小姐，顾工早上跟我交代的玻璃纹理，我们做了两个样品……”王工在电话那头说着技术参数，林未晚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隔壁工位。
顾时砚正趴在桌上假寐，侧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后颈泛着点浅粉色。他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她昨夜画的楼梯草图，上面用蓝笔标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桌角的保温杯冒着热气，和她桌上那杯咖啡的牌子一模一样。
挂了电话的瞬间，林未晚忽然想起上周的暴雨夜。她抱着湿透的图纸冲进办公室时，顾时砚也是这样，默默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毛巾和暖手宝。当时她只顾着抢救图纸，没注意到他自己的衬衫袖子全湿了，正滴着水在帮她整理散落的文件。
针织毯上的松木香气越来越浓，林未晚低头看见自己的袖口沾着点咖啡渍——大概是刚才不小心蹭到的。她想起昨夜他车里的保温杯，忽然意识到那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温度总是刚好能入口的45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醒了？”顾时砚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王工说什么了？”
“说纹理样品明天能寄到。”她把暖手宝往他那边推了推，“你的暖手宝，还你。”
他却指着她的绘图板：“先放你那儿吧，下午画图纸手冷。”阳光恰好从百叶窗转过来，在他手背上投下道金线，“对了，视频会推迟到三点半了，再睡会儿？”
林未晚摇摇头，却把针织毯往身上裹了裹。毛毯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皮肤，她忽然发现毯子里还藏着个小秘密——去年她绣错的那个字母，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用同色的线悄悄补好了，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的出风声和远处打印机的嗡鸣。林未晚低头继续画露台的烧烤区，笔尖划过图纸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忽然在想，或许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就像这午后的阳光，不用刻意追逐，也能悄悄铺满整个房间。
三点二十五分，顾时砚的手机闹钟轻轻震动起来。林未晚抬头时，看见他正把她桌上的马克杯拿去洗，水流声里混着他低低的哼唱——是她上周在朋友圈分享的那首钢琴曲。
“视频会要开始了。”他把洗干净的杯子放回原位，杯口朝左，和她平时习惯的方向一模一样，“玻璃模型的文件发你邮箱了，记得看。”
林未晚打开邮件时，忽然发现附件里除了3d模型，还有个压缩包。解压后跳出的文件夹里，全是她这半年画废的草稿图——有被她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的，有被咖啡泼脏的，甚至还有去年冬天她画砸了的圣诞树设计图，此刻都被扫描成了高清图片，文件名标着日期和修改建议。
最后一张是今早的露台草图，他在烧烤区旁画了个小小的藤编秋千，旁边写着行小字：“上次在植物园看见你盯着秋千看了三分钟。”
林未晚的手指悬在鼠标上，忽然听见隔壁传来鼠标点击的声音。她转头时，看见顾时砚正对着电脑屏幕轻笑，屏幕上赫然是她刚发的朋友圈——张露台烧烤区的完整图，配文是“谢谢某位匿名顾问的灵感”。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的电脑屏幕上投下道光斑，像极了昨夜他眼里的星光。林未晚低头看着身上的针织毯，忽然明白有些温暖从不需要刻意言说，就像这午后的毛毯，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悄悄裹住了整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