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真是令人感动的……羁绊啊……”
尸老那如同砂轮摩擦铁器的沙哑笑声，带着浓稠的恶意和毫不掩饰的贪婪，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钻入凌尘的耳膜，瞬间冻结了他刚刚因晚晴而升起的一丝暖意。
他猛地抬头！
溶洞入口上方，巨大的钟乳石阴影下，那佝偻的灰影如同融化的污渍，无声无息地“流淌”出来。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绿芒如同毒蛇锁定猎物，死死钉在下方河滩上两个依偎的残破身影上。那张如同风干树皮的骷髅脸上，扭曲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咧开的嘴里，参差不齐的黄黑牙齿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小杂种，命倒是硬得很。连‘泥沼噬魂蛭’都没能吞了你，还让你……烧了它几条宝贝触须？”尸老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浑浊的绿眼扫过凌尘焦炭般残破的身躯，尤其是在那条只剩下焦黑坑洞的右腿残根处停留了一瞬，贪婪之色更浓。“不过，强弩之末了吧？啧啧，这身体……跟破风箱也没两样了。”
他的目光又落到晚晴苍白昏迷的小脸上，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如同在品尝美味：“这小娃娃的精血……倒是越看越纯净了。正好，用她来做引子，炼了你体内那颗新生的‘荒种’，老夫的‘万毒尸傀’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桀桀桀……”
赤裸裸的杀意和贪婪，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溶洞内压抑的空气！
凌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巨大的危机感和被当成材料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胸中沸腾！他死死盯着尸老，布满血污和焦黑的脸上，肌肉因愤怒和剧痛而剧烈抽搐。左手依旧紧紧握着晚晴冰凉的小手，仿佛那是他最后的锚点。
跑？不可能！身体彻底崩溃，连挪动都如同酷刑！
战？更是痴人说梦！尸老全盛状态下的恐怖，他早已领教！更何况此刻油尽灯枯！
唯一的依仗……只有体内那点新生的、微弱的暗红晶芒，和《龟息玄章》最后的力量！
“老……狗……”凌尘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勉强支撑的左臂肘部，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将自己如同焦炭般的身躯撑起一点，将昏迷的晚晴尽可能挡在自己身后。这个微小的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势，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或许是血水）混合着焦黑的皮屑，从额头滑落。
“桀桀……还敢嘴硬？”尸老浑浊的绿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怒意，随即又被更深的贪婪取代。“也好！省得老夫多费手脚抽魂！待会儿……就让你亲眼看着这小娃娃的精血，是如何一点点被抽干，融入老夫的万毒之中！那滋味……啧啧……”
话音未落，尸老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诡异黑纹的右手，缓缓抬起！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粘稠的腐朽恶臭瞬间弥漫开来！他手臂上那些蠕动的黑色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幽光！无数粘稠如墨、散发着恶臭、仿佛由无数细小毒虫尸体和怨念凝结而成的黑色毒雾，如同活物般疯狂涌出，瞬间在他枯瘦的掌心上方凝聚！
这一次，不再是一只鬼爪！
而是一颗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的——漆黑毒球！
毒球表面不断翻滚、沸腾，无数细小的、扭曲的毒虫虚影在其中嘶嚎、挣扎，仿佛囚禁着无数怨魂！一股阴冷、污秽、足以腐蚀灵魂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锁定了凌尘和晚晴！
“万毒蚀魂！去！”尸老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施虐的快意，枯瘦的手掌轻轻向前一推！
咻——！
那颗漆黑的万毒蚀魂球，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死亡陨星，带着湮灭一切的污秽意志，快如闪电，朝着凌尘和晚晴所在的位置，狠狠轰击而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留下一条淡淡的黑色轨迹！
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毫无悬念地笼罩而下！速度之快，力量之凝练，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重伤垂死的凌尘，根本不可能躲开！连带着他身后的晚晴，也将在这一击下化为脓血！
完了！
彻底完了！
凌尘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看着那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毁灭毒球，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坚持，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晚晴……对不起……
就在这万念俱灰、眼睁睁看着毁灭降临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深邃的奇异波动，猛地从凌尘紧握晚晴小手的左臂处爆发开来！这一次，波动的源头，并非凌尘的丹田，也非《龟息玄章》的书册！
而是……源自晚晴！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仿佛蕴含着生命最本源气息的奇异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死亡威胁彻底引爆，顺着两人紧握的手掌，毫无保留地、汹涌地注入了凌尘那如同焦土废墟般的体内！
这股力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与……共鸣！如同黑暗深渊中涌出的生命甘泉，瞬间浸润了凌尘干涸枯死的经脉！它并未带来强大的力量，却如同最精妙的催化剂，瞬间点燃了凌尘体内那两股沉寂的力量！
丹田深处！
那缕微弱坚韧、守护着暗红晶芒的混沌气流，在接触到这股纯净生命本源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活力，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疯狂涌现，运转轨迹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玄奥！
那点新生的、微弱的暗红晶芒，也在纯净生命本源的滋养下，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骤然爆发出沉重而内敛的暗红光芒！
更关键的是！
凌尘意识海深处，那一点被尸老恐怖杀意和死亡威胁刺激到极致的、源于灵魂本源的“归墟”悸动，此刻被晚晴的纯净力量和自身守护的执念彻底引爆！
“归墟”！
冰冷！深邃！包容万物！吞噬一切！
那并非毁灭，而是……万物终结与重生的原点！是混沌的终极形态！
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归墟”意蕴，如同无形的桥梁，瞬间将丹田内那璀璨的混沌金芒与那爆发的暗红晶芒，强行贯通、融合！
嗡——！！！
一股全新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神睁开了双眼，骤然从凌尘那焦炭般的残躯中爆发出来！
这气息，不再是单纯的混沌玄奥，也不再是狂暴的洪荒凶戾！
它同时具备了混沌的包容、洪荒的沉重、以及……归墟的吞噬！
仿佛一个微型的、刚刚诞生的……混沌黑洞！
气纳丹田，神归混沌！
龟息玄章的真谛，在这一刻，在生死绝境和晚晴纯净力量的催化下，被凌尘以最极端、最深刻的方式，强行领悟！
“归墟……一念……”
一声如同来自远古洪荒、又似来自无尽深渊的无声低语，在凌尘濒临破碎的意识海中回荡！
没有时间思考！
没有时间犹豫！
面对那即将吞噬一切的万毒蚀魂球，凌尘那布满血丝、几乎被痛苦和黑暗吞噬的双眸中，一点冰冷到极致、深邃到极致的幽芒骤然亮起！
他不再去看那毁灭的毒球，而是缓缓抬起了那只依旧紧握着晚晴小手的、焦黑龟裂的左手！
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那颗轰然砸落的万毒蚀魂球！
掌心劳宫穴处，没有光芒爆发，没有能量宣泄。
只有一个……点！
一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终极奥秘的——漆黑奇点！
这奇点出现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间……仿佛扭曲了！
那带着湮灭一切污秽意志轰击而下的万毒蚀魂球，在距离凌尘掌心不足三尺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扭曲的壁垒，速度……骤然减缓！如同陷入了粘稠到极致的时空泥沼！
球体表面疯狂翻滚嘶嚎的毒虫虚影，动作变得无比迟滞！那足以腐蚀灵魂的污秽气息，在靠近那漆黑奇点的瞬间，如同遇到了无底深渊，竟被……强行拉扯、吞噬！
是的！吞噬！
那漆黑奇点，如同一个刚刚诞生的微型归墟之眼，散发着冰冷而纯粹的吞噬意志！无视一切属性，无视一切形态，只遵循最本源的规则——吞噬！
万毒蚀魂球蕴含的恐怖毒力、污秽怨念、乃至构成其存在的精纯能量，都如同百川归海，被那掌心奇点蛮横地、不讲道理地疯狂吞噬、吸纳！
嗤嗤嗤——！
刺耳的、如同能量被强行抽离湮灭的声音响起！
那颗原本凝练无比、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漆黑毒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黯淡、虚幻！体积急剧缩小！
“什……什么？！”尸老那充满施虐快意的沙哑笑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绿眼中第一次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不可能！这……这是什么力量？！吞噬？！连我的万毒本源都能……”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得尖锐刺耳！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毒球，切断联系！
然而，晚了！
凌尘掌心的漆黑奇点，在疯狂吞噬了万毒蚀魂球大半能量后，似乎得到了滋养，猛地向内一缩！
紧接着——
嗡！！！
一股凝练到极致、带着混沌、洪荒、归墟三重恐怖意蕴的漆黑光束，如同逆转了时空的长矛，从那奇点中心，骤然爆射而出！
后发！先至！
快！超越了思维的速度！
那道漆黑光束，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尸老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瞬间洞穿了他身前仓促凝聚的、粘稠的黑色毒雾护盾！
噗嗤！
如同热刀切黄油！
毒盾应声而破！
漆黑光束去势不减，带着湮灭一切的冰冷意志，狠狠贯入了尸老枯瘦佝偻的胸膛！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如同被投入无尽深渊般的、无声的湮灭！
“呃——！！！”
尸老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恐惧的惨嚎！
他那枯瘦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钉钉在了半空！胸膛被洞穿的位置，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片迅速扩散的、纯粹的漆黑！这漆黑如同拥有生命的墨汁，疯狂地吞噬、湮灭着接触到的血肉、骨骼、乃至……他修炼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万毒本源！
他手臂上那些蠕动的黑色纹路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如同枯萎的藤蔓！浑浊的绿眼死死瞪着下方凌尘掌心那尚未消散的漆黑奇点，充满了无边的怨毒、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了某种禁忌存在的骇然！
“归……墟……你……是……”尸老的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随即被那疯狂蔓延的漆黑彻底吞噬！
扑通！
那具被漆黑湮灭了大半个胸膛的佝偻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从半空中直挺挺地砸落在下方湿冷的河滩乱石之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枯槁的身体微微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只剩下胸膛处那个碗口大的、边缘光滑如同镜面、内部一片纯粹虚无的漆黑空洞，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恐怖一击的威力。
一代凶名赫赫的毒道巨擘“尸老”，竟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一个重伤垂死的少年，以匪夷所思的诡异力量，一击……毙命！
溶洞内，死寂。
只剩下地下暗河奔流的沉闷轰鸣，以及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凌尘保持着抬掌的姿势，僵硬在原地。
掌心的漆黑奇点缓缓消散，只留下掌心劳宫穴处一个微不可查的、仿佛被灼烧过的焦黑印记。
他呆呆地看着河滩上尸老那具迅速被冰冷河水浸透、胸口残留着恐怖虚无黑洞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焦黑的手掌。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那股冰冷、深邃、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是……我发出的？
晚晴……
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依旧昏迷的女孩。
晚晴的小脸苍白依旧，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她那只被凌尘紧紧握着的小手，此刻却显得有些冰凉，掌心处，似乎多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红痕般的印记。
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迟来的海啸，瞬间将凌尘彻底淹没！
“噗——！”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和暗红色晶芒碎屑的黑血，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血色覆盖！
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鹅卵石上。
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着无边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他模糊的感知中，只有怀中那本紧贴胸膛的《龟息玄章》，似乎在微微发烫，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濒临破碎的身体，疯狂修补着那因强行引动“归墟一念”而彻底崩溃的经脉和生机……
还有……腰间那块冰冷的玄冥卫令牌……
在尸老毙命、归墟之力爆发的瞬间……
它……似乎又极其隐晦地……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