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被人猛地掀开的纱帘，哗啦啦退向山坳，露出被露水打湿的青石路。叶辰扛着消防斧走在最前面，斧刃上的蓝火被晨光滤成暖金色，偶尔蹭过路边的野草，惊起一串带着水珠的蚂蚱。
“我说老叶，”王胖子拎着改装火铳的布包，喘着粗气跟在后头，“咱能歇会儿不？你这腿跟装了弹簧似的，再走下去，胖爷我这身肉都得颠成肉酱。”他顺手揪了把路边的酸浆草，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响，酸得龇牙咧嘴，“妈的，这草比苏青鸾泡的酸梅汤还酸！”
苏青鸾拎着箭囊从旁走过，白了他一眼：“谁让你昨晚偷喝了三壶蜂蜜水？现在知道酸了？”她指尖捻着片柳叶，轻轻一吹，柳叶哨发出清亮的声儿，惊得树梢上的灰雀扑棱棱飞起来，“陈默说混沌兽的踪迹在前面那片松林，再走半刻钟就到。”
叶辰脚步没停，目光扫过松林边缘——那些松树的树干上，隐约有爪痕划过的深沟，边缘还沾着点暗绿色的黏液，像打翻的胆汁，闻着有股腐鱼混着铁锈的怪味。“这些爪痕是新的，”他蹲下身，用斧柄戳了戳黏液，指尖沾了点，放在鼻尖闻了闻，“不到一个时辰，混沌兽刚离开。”
“我靠，这么近？”王胖子瞬间精神了，手忙脚乱地解开布包，把改装火铳架在肩上，“胖爷这‘加特林改进版’正好试试威力！上次崩了膛的仇，今儿就让这些畜生还回来！”他那火铳确实改得花哨，枪管缠满了亮闪闪的铜丝，枪口的漏斗发射器里塞了五颗铁砂弹，看着倒像个粗制滥造的烟花筒。
苏青鸾往箭簇上抹着蚀骨莓粉，闻言皱眉：“别乱来，混沌兽皮糙肉厚，铁砂弹未必能穿透。而且它们群居，一旦惊动，怕是会引来兽潮。”她指尖的粉末泛着暗紫色，是用蚀骨莓的根须磨的，沾着点就够让皮肉溃烂半寸。
“那咋办？”王胖子悻悻地把火铳放下来，“总不能饿着肚子跟它们耗吧？胖爷我从早上到现在，就啃了半块干饼。”
叶辰忽然笑了，指了指松林旁的一块空地：“不急，先解决肚子问题。”他放下消防斧，径直走向昨晚设的陷阱——那是个用藤蔓伪装的土坑，里面赫然躺着只肥硕的野兔，正蹬着腿挣扎，皮毛油光水滑，少说有三斤重。“昨晚路过时见着新鲜脚印，顺手挖了个坑，没想到真有收获。”
“我靠！老叶你还有这手？”王胖子眼睛都直了，扑过去按住野兔的后腿，“这皮毛，这膘！烤着吃绝对香！”
“先处理干净。”叶辰从背包里摸出剥皮刀，手法利落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绳结。他捏住野兔的后颈，刀刃轻轻一划，血珠顺着皮毛的纹理往下淌，很快就剥出张完整的兔皮，连一丝多余的破损都没有。苏青鸾递过个陶盆，他接过来，三两下剔除内脏，用溪水冲洗干净，串在削好的柳树枝上。
王胖子早就捡好了干柴，用火石打着火，火苗“腾”地窜起来，舔着兔肉发出滋滋的响。他还从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串红亮亮的辣椒面，撒了半把在兔肉上，又摸出块黄油抹上去，瞬间香气就炸开了——黄油的奶香混着辣椒的辛香，还有兔肉本身的鲜嫩，顺着风飘出老远。
“慢点撒，”苏青鸾扇了扇鼻子，“等会儿引来混沌兽，看你还吃得下去不。”嘴上这么说，却从背包里拿出个小罐子，往肉上撒了点迷迭香碎，“这个能去腥味，上次在药铺买的，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叶辰靠在松树下，看着王胖子蹲在火堆旁跟个烤串师傅似的翻着兔肉，突然扯了扯嘴角。晨光透过松针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把消防斧的影子拉得老长，斧刃上的蓝火偶尔跳一下，像在跟着烤肉的节奏打拍子。
“说起来，”苏青鸾忽然开口，手里把玩着支没上箭的箭杆，“上次在黑风寨遇到的混沌兽，皮是不是也这么硬？我那蚀骨莓粉蹭了半罐，才腐蚀出个小口子。”
“硬归硬，总有弱点。”叶辰用斧柄拨了拨地上的爪痕，“你看这爪印的深度，发力点在指节第三段，说明它们习惯用前爪的中段攻击，关节处的皮肯定薄点。”他用斧刃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兽爪图，“这里，还有这里，是发力时的薄弱处。”
王胖子叼着块烤得焦黄的兔腿，含混不清地接话：“管它啥弱点，胖爷一发铁砂弹糊脸，保管它爹妈都认不出！”他突然“哎哟”一声，吐掉骨头，“妈的，烫死老子了！”
苏青鸾笑着递过块湿布：“慢点吃，没人抢你的。”她看向叶辰画的图，若有所思，“要是用穿甲箭瞄准这两处，加上蚀骨莓粉，应该能一箭穿透？”
“可以试试。”叶辰点头，“不过混沌兽群居，得先引开大部分，再逐个击破。”他顿了顿，看向远处松林深处，那里的雾气似乎比别处更浓，隐约有黑影在晃动，“而且，它们好像已经闻着味儿了。”
王胖子瞬间僵住，嘴里的兔腿都忘了嚼：“啥？来了？”
“别慌。”叶辰拿起消防斧，斧刃的蓝火骤然亮了几分，“正好，让它们尝尝‘诱饵’的厉害。”他指了指火堆上还在冒油的兔肉，“王胖子，把火再烧旺点，香味越浓越好。”
“哦、哦好！”王胖子手忙脚乱地往火堆里添柴，火星子噼啪往上窜，把兔肉烤得更焦了，油珠滴在火里，腾起一团团带着香味的烟雾。
苏青鸾迅速上好箭，蚀骨莓粉在箭簇上闪着暗光：“引到哪打？前面那片乱石堆不错，能藏人。”
“就那儿。”叶辰拎起消防斧，率先往乱石堆走，步伐沉稳得像脚下生了根，“王胖子，你跟我去正面，青鸾你找个高点的石头架箭，等我信号。”
“收到！”王胖子抹了把嘴上的油，扛起他的“加特林改进版”，突然又想起什么，跑回去抢了最后一块兔腿塞进嘴里，“妈的，不能浪费！”
苏青鸾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转身攀上块丈高的岩石，箭尖稳稳对准松林入口。晨光洒在她绷紧的手臂上，弓弦拉得像轮弯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叶辰站在乱石堆前，消防斧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远处的松林里，雾气翻滚得更厉害了，隐约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空气中，烤肉的香味和混沌兽特有的腐腥味搅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来了。”叶辰低声道，握紧了斧柄。蓝火在斧刃上流转，映得他眼底一片清亮。
王胖子咽了咽口水，举着火铳的手有点抖，却还是梗着脖子喊：“胖爷我……我才不怕！来一个崩一个，来一双崩一双！”
烟雾里，终于露出混沌兽的脑袋——那是种像熊又像蜥蜴的怪物，浑身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爪子比刚才看到的爪痕还要大上一圈，嘴里淌着黏液，一双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火堆的方向，准确地说，是盯着那串还在冒烟的兔肉。
“果然是吃货。”叶辰勾了勾嘴角，突然抬脚，一脚踹翻了火堆。带着香味的火星子漫天飞，惊得混沌兽猛地往前冲了两步。
“就是现在！”
随着叶辰的喊声，苏青鸾的箭像道紫黑色的闪电，精准地射向混沌兽前爪的关节处。只听“噗嗤”一声，箭簇没入半寸，暗紫色的粉末瞬间炸开，鳞片下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开来。
“嗷——！”混沌兽发出一声震耳的嘶吼，转身就想扑向岩石上的苏青鸾。
“给老子站住！”王胖子扣动扳机，“加特林改进版”“砰砰砰”连响五声，铁砂弹虽然没穿透厚鳞，却打得混沌兽一个趔趄。
叶辰趁机冲上前，消防斧带着蓝火劈向混沌兽的后腿关节——那里的鳞片果然薄得多，斧刃砍进去半寸，带出股黑绿色的血。混沌兽吃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砸得乱石堆都在颤。
“搞定？”王胖子举着火铳上前，刚想问，就听见松林里传来更多的嘶吼，雾气中冒出十几对黄色的眼睛，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操，是兽潮！”王胖子脸都白了。
叶辰却异常平静，他看了眼地上还在抽搐的混沌兽，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兽潮，突然对苏青鸾喊：“青鸾，把剩下的迷迭香扔过来！”
苏青鸾一愣，立刻扔过去小罐子。叶辰接住，打开罐子往火堆的余烬里一撒，浓郁的香气瞬间盖过了血腥味。那些混沌兽闻到香味，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甚至有几只歪着脑袋，像是在分辨味道。
“这玩意儿……能让它们迷糊？”王胖子瞪大了眼。
“试试就知道了。”叶辰拎着消防斧，指了指侧面的斜坡，“走，把它们引到那边，那里有松动的石块，能埋陷阱。”
王胖子虽然腿肚子还在转筋，却还是跟着叶辰往斜坡跑，嘴里还不忘喊：“青鸾！掩护！胖爷我……我今天就不信干不过这群畜生！”
苏青鸾的箭一支接一支射出，每一支都精准地钉在混沌兽的关节处，蚀骨莓粉不断腐蚀着它们的鳞片。晨光中，三人的身影在乱石和兽群间穿梭，烤肉的香气混着血腥味，还有武器碰撞的脆响，在松林边缘谱出一曲乱糟糟却又透着股狠劲的战歌。
而那串没吃完的烤野兔，被忘在乱石堆上，还在冒着最后的热气，仿佛成了这场混乱里，一点带着烟火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