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自己的调查
夜幕低垂，沈砚站在青云路44号星辰储物中心门前。这是一栋老旧的建筑，墙皮有些剥落，门口的灯牌有一半的灯管已经不亮，闪烁着“星__储_中心”的字样。
储物中心的值班室里，一个花甲之年的管理员正打着瞌睡，电视机里播放着晚间新闻。沈砚悄无声息地走过，没有惊动他。作为“路人甲”，他早已掌握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行动的要领。
b区在储物中心的最深处，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灰尘。沈砚找到17号储物柜，那是一排中型金属柜中的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特别之处。
他拿出陈默留下的钥匙，插入锁孔。锁有些生锈，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格外清晰。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旧纸张和陈血的气味扑面而来。
储物柜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以及一个小型的黑色数码录音笔。
沈砚首先打开文件袋，里面是陈默手写的笔记、剪报、照片和一些官方文件的复印件。他快速浏览着，心跳逐渐加速。
这些资料揭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模式：在过去五十年里，这座城市每隔七到十年就会发生一系列离奇死亡事件，每个案件现场都出现了那个被称作“鬼印”的符号。受害者之间看似毫无关联，但陈默用红笔在笔记上标注出了一个关键发现——
所有受害者，都来自三个家族的后代：林家、李家和陈家的旁支。
林晓雯是林家的后人，李俊是李家的后人，而陈默自己，则是陈家的后人。
这三个家族在地方志中有零星记载，据说在民国时期曾是本地的望族，后来迅速没落。陈默在笔记中写道：“三个家族在1923年共同参与了某件不可告人之事，从此被‘标记’。每代人中都会有几个成为祭品，以维持某种平衡。”
沈砚感到脊背发凉。这不是随机的连环杀人，而是一个跨越世纪的黑暗仪式，陈默、林晓雯和李俊不过是这个漫长链条中的最新一环。
他打开录音笔，里面只有一段音频文件，日期标注为陈默死亡当天。
按下播放键，陈默熟悉的声音在空旷的储物区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我发现了真相，一个比我想象中更加黑暗的真相。”
“这不是普通的谋杀案，而是一场持续近百年的献祭仪式。1923年，林、李、陈三家的先祖在七星岗进行了一场召唤仪式，试图获取超自然力量。仪式成功了，但他们无法控制召唤来的存在，只能通过定期献祭家族后代来平息它的愤怒。”
“林晓雯是林家的祭品，李俊是李家的祭品，而我...是陈家的祭品。但这次不同，这次的月圆之夜，将是最终仪式——三个家族的血脉将在同一次循环中被献祭，从而永久打开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
录音中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查到了最终仪式的地点——七星岗的老矿洞，就是我们父亲当年调查失踪案的地方。时间是大后天，月圆之夜。”
陈默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
“警方内部有他们的人，我不能相信任何人。王队...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他父亲当年也参与了掩盖。林枫被请来不是偶然，他是被选择来确保调查方向错误的人。”
“如果仪式成功，不仅是三个家族的命运，整个城市都会陷入黑暗。我必须阻止它，即使代价是我的生命。”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沈砚靠在冰冷的储物柜上，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信息。陈默不是鲁莽，他是唯一看清了全局的人。他知道自己是注定的祭品，却依然选择直面命运。
这与系统最初告诉他的剧情完全不同。在原剧情中，陈默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炮灰，他的死亡只是为了衬托主角的智慧。但事实上，陈默是唯一接近真相的人。
沈砚将文件和录音笔小心地收好，离开了储物中心。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重走陈默最后的调查路线，找到那些被林枫忽略的细节。
***
第二天清晨，沈砚请假没有去警局。他先是来到了林晓雯生前居住的锦绣小区，但不是去案发现场，而是找到了小区里最年长的居民——八十多岁的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住在小区花园旁的一楼，阳台上种满了花草。他听力不太好，但记忆力惊人。
“林家啊，我知道。”赵老爷子眯着眼睛，坐在藤椅上慢慢摇晃，“她曾祖父林国富，当年是本地有名的商人，后来一夜之间破产了。说是生意失败，但坊间传闻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沈砚装作对本地历史感兴趣的大学生，耐心引导老爷子回忆。
“林家、李家、陈家，当年可是本地的三大家族啊。1923年之后，就都开始走下坡路了。我爷爷说，他们在七星岗挖到了什么东西，又把它埋回去了，从此就被诅咒了。”
“挖到了什么东西？”沈砚追问。
赵老爷子压低声音：“有人说是一座古墓，有人说是外星来的东西，谁知道呢。但自那以后，这三家人就怪事不断。每过几年，就有一个年轻人离奇死亡，警察都查不出原因。”
沈砚感到一阵寒意。陈默的推测被印证了。
离开赵老爷子家，沈砚又走访了几位老居民，收集到的信息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三大家族的衰落与七星岗的某个事件有关，而他们的后代周期性死亡的模式已经持续了几代人。
下午，沈砚来到了市图书馆的地方志阅览室。他查找1923年的本地新闻报道，发现那一年秋天，《本地新闻报》确实连续报道了七星地区的“地质异常现象”，但细节模糊。
在微缩胶卷的档案中，沈砚找到了一条被刻意淡化处理的报道，标题是“三企业家联合探险队遭遇不测，一人死亡多人受伤”。报道中提到林、李、陈三家的家长组织了一次七星岗勘探活动，结果遭遇“不明原因事故”，具体细节未被披露。
最让沈砚注意的是报道旁边的一张小照片，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照片中的人手持的旗帜上，画着一个熟悉的符号——鬼印的早期版本。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离开图书馆时，已是黄昏。沈砚站在台阶上，看着城市华灯初上，车水马龙。这座城市表面的繁华之下，隐藏着一个绵延百年的黑暗秘密。而陈默，是少数试图揭开这个秘密的人。
他的死亡不是偶然，而是被精心设计的仪式的一部分。
***
当晚，沈砚再次来到陈默的工位。这一次，他带着新的视角重新审视那些遗物。
在陈默的笔记本中，他找到了一段之前忽略的记录：
“拜访了李俊的姑姑，她提到一个细节——李俊死前一周，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一把旧钥匙和一张七星岗的老照片。同样的包裹，林晓雯也收到过。而我，昨天也收到了。”
这就是陈默那晚必须去仓库的原因——他不是被动接到线人消息，而是主动赴约，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是目标之一，希望通过直面危险来阻止仪式。
沈砚继续翻阅，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发现了一串看似随机的数字：7-23-1923-44-8-13-2023。
他思考着这串数字的含义：7月23日1923年？但之前的资料显示事件发生在秋天。或者是页码提示？
沈砚来到档案室，找到1923年的城市档案汇编。他翻到第44卷第8页，那里记录着当年七星岗地区的土地交易记录。在页面底部，有一行小字标注：“三企业家联合购地，面积13亩，计划开发未果。”
而在这一页的空白处，有人用极淡的铅笔写下了一行字，若非沈砚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发现：
“月圆之夜，三血归一，门扉洞开。”
日期标注正是：2023年10月28日——两天后的月圆之夜。
沈砚靠在档案架上，感到一阵眩晕。陈默早已拼凑出全部真相，他知道时间、地点、甚至自己的命运。但他没有逃避，而是选择直面这一切。
这种勇气，在林枫的报告中却被定义为“自我毁灭倾向”。
沈砚离开警局时，已是深夜。在停车场，他遇见了刚刚加班结束的林枫。
“沈警官，听说你今天请假了。”林枫看似随意地问道，“身体不舒服？”
“做一些私人调查。”沈砚回答。
林枫点点头，眼神锐利：“关于陈侦探的事，我理解你的感情。但我要提醒你，个人情感不应该影响专业判断。”
“有时候，专业判断恰恰缺乏最基本的人性。”沈砚平静地回应。
林枫微微皱眉：“你似乎在暗示什么？”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有些人宁愿接受一个方便的谎言，也不愿面对不便的真相。”沈砚直视林枫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陈默是对的？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一面？”
林枫笑了笑，那是沈砚见过的最高傲、最自以为是的笑容。
“科学无法解释的，只是尚未被科学解释的。给出超自然的解释，是智力上的懒惰。”
“那给出一个完全忽略关键证据的解释呢？”沈砚反问，“是智力上的什么？”
林枫的表情冷了下来：“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警官。个人调查如果干扰了官方行动，会有严重后果。”
“我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林教授。”沈砚转身离开，“而且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
走在回家的路上，沈砚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月圆之夜只剩两天，他知道了仪式的地点，知道了三个祭品已经死了两个，但他还不知道第三个目标是谁。
陈默的笔记中提到“三个血脉将在同一次循环中被献祭”，林、李、陈三家各有一个。林晓雯和林家，李俊和李家，陈默和陈家——按理说，三个祭品已经齐全。
除非，仪式需要的不是三个死人，而是两个死者和一个...活祭品。
沈砚突然停下脚步，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如果陈默的死亡只是仪式的前两个阶段，那么在月圆之夜，还需要第三个活着的祭品来完成最终仪式。
而他自己，作为陈默的搭档，深入调查此案，知晓了太多本不该知道的秘密...
他很可能就是第三个目标。
夜空中的月亮已经近乎圆满，散发着不祥的苍白光芒。
沈砚抬头望着它，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这一次，他不仅要完成对陈默的救赎，还要面对自己成为猎物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