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印证石午阳的不祥预感，这时城外清军营地再次响起了沉闷如雷的鼓点！
“鞑子又要来了！”
焦琏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嘶哑，他快步走过来，铁甲叶子哗啦作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外。
这次的炮击声，比昨日更加集中，更加精准！
那十几门好不容易运抵前线的清军火炮，不再漫无目的地轰击城墙，而是将所有火力，如同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文昌门左侧那片用“补丁”勉强维系着的脆弱区域！
“轰隆——！！”
“哗啦啦——！！！”
一发沉重的铁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命中了一处用木梁支撑的豁口！
支撑的木梁应声断成数截！
后面的沙袋和砖块如同被巨锤砸碎的豆腐，轰然向内崩塌！
烟尘混合着泥浆冲天而起！
“糟了！”
石午阳和焦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炮弹如同长了眼睛，接二连三地砸在附近区域！
剧烈的爆炸和震动中，那段饱受摧残的城墙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一段长约十几丈的墙体连同上面的垛口，如同被推倒的积木，向内轰然坍塌！
一个巨大的、犬牙交错的豁口，赫然出现在文昌门左侧！
烟尘尚未散尽，清军阵中便爆发出震天的呐喊！
黑压压的步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蚁群，扛着云梯、推着盾车，再次漫过泥泞的原野，朝着城墙猛扑过来！
这一次，他们目标明确——直扑那个巨大的豁口！
护城河上，几条简陋的浮桥被迅速架设起来。
“堵住缺口！快！滚木礌石！火油！”
焦琏目眦欲裂，嘶声大吼，指挥着城头上附近的士兵扑向崩塌的废墟。
然而，更致命的杀招紧随其后！
就在步兵开始冲击的同时，清军主阵两翼，突然响起如同滚雷般密集而沉重的马蹄声！
两队盔甲鲜明、马刀雪亮的骑兵，如同两条黑色的毒龙，从步兵洪流的两侧猛地窜出！
他们绕过正面攻击的步兵，速度极快，直扑文昌门！
石午阳瞳孔猛地收缩！
他瞬间就判断出了这两股骑兵的致命意图：
左翼那股骑兵，笔直地冲向刚刚崩塌的巨大城墙豁口！
右翼则绕向相对薄弱的文昌门瓮城侧面！
“骑兵！目标是缺口！”石午阳声音嘶哑，几乎破音！
他猛地转身，对着一直待命在城楼附近的护国军火枪连指挥官吼道：
“黑子哥（火枪连指挥官绰号）！带上你连所有的人！全部！立刻下到缺口！给我堵死那里！一寸都不准让鞑子马队进来！快——！！”
“得令！”黑子是个精瘦黝黑的中年汉子，脸上刀疤狰狞，此刻眼神却凶戾如狼！
他二话不说，拔出腰刀，朝着身后排成整齐队列的火枪连士兵咆哮：“火枪连！跟老子下城！堵缺口！快！跑起来！”
数百名护国军火枪手，背着沉重的燧发枪和弹药袋，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内侧陡峭的坡道和石阶，疯狂地冲下城墙！
他们穿过弥漫的烟尘，踩着滚烫的碎石和泥浆，跌跌撞撞地冲向那片刚刚被炮火撕开的、碎石瓦砾堆积如山的致命豁口！
豁口上方的城头，焦琏部的粤军士兵和民夫，拼命将刚运过来的滚木和点燃的火油罐往下砸，试图阻挡已经冲到豁口斜坡下的清军步兵。
而城下的瓦砾斜坡上，惨烈的短兵相接已经开始，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黑子带着火枪营赶到，根本没时间构筑工事。
他目光扫过这片废墟战场：豁口外是如潮的清军步兵正沿着斜坡向上攀爬、厮杀；
豁口内侧坡度稍缓，但满地都是巨大的碎石块和断裂的木梁，形成一个相对狭窄的“碗底”。
“列队！列队！三段击阵！”
黑子嘶吼着，声音被喊杀声淹没了一半，
“一排！找掩体！依托碎石！瞄准豁口外面！二排！三排！准备轮替！动作快！！”
训练有素的火枪手们无需更多命令，立刻在混乱中寻找着掩体——巨大的城砖残骸、倾倒的木梁、堆积的沙袋后面。
第一排士兵迅速单膝跪地，取下背上的燧发枪，动作麻利地用通条压实火药和铅弹，将枪口架在掩体上，对准了豁口外侧那片烟尘弥漫、人影幢幢的区域。
第二排、第三排士兵则快速检查着自己的武器，随时准备上前轮替。
就在第一排士兵刚刚将燧发枪架稳，手指扣上扳机护圈，紧张地瞄准着豁口外翻滚的烟尘时……
“轰隆隆……！！！”
一阵密集而沉重的马蹄声如同滚雷，猛地从弥漫的烟尘外炸响！
紧接着，烟尘如同被利刃劈开！
一匹高大雄健的黑色战马，载着一名身披亮银锁子甲、头戴避雷针盔的清军骁骑校尉，如同从地狱冲出的魔神，第一个踏着斜坡下的尸体和碎石，猛地跃上了豁口崩塌形成的瓦砾堆顶端！
冰冷的阳光照在他狰狞兴奋的脸上，雪亮的马刀高高扬起！
紧随其后，更多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响起，第二批、第三批清军骑兵的身影，冲破烟尘，出现在瓦砾堆上方！
他们勒住战马，居高临下，数十双冷酷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豁口内侧那片立足未稳、依托着碎石掩体的明军火枪手！
如同盯上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放……！！！”
黑子眼珠子都快瞪裂了，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那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几乎是同时……
“砰！砰！砰！砰……！！！”
第一排火枪手猛地扣动了扳机！
燧石撞击药锅，引燃火药！
密集的爆鸣声连成一片，震得人耳膜生疼！
灼热的枪口瞬间喷吐出几十条橘红色的火舌！
浓烈的白烟刹那间弥漫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清军骁骑校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座下雄骏的黑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蹄猛地腾空！
至少有三颗灼热的铅弹同时钻进了它的脖颈和前胸！
血箭狂飙！
巨大的冲击力让战马连同马背上的骑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惨嚎着从瓦砾堆顶端翻滚着栽落下来！
重重砸在后面同伴的冲锋路线上！